莫婠负袖,转身一个晃眼,便化身在了长灯的身前。
“不是说过,再也不见么?剥离术伤元神,耗灵力,你这个身体状况,剥离术维持不了多久的。扶桑,你这样做,又是何苦。你是不打算,给自己留活路了么?”
长灯凄然一笑,抬起亮亮的眼眸,凝望莫婠,“婠婠,我活不了多久了,我觉得,自己还有执念,还有牵挂。我想在死前,任性一回。”
莫婠沉下眸色:“除了那一个法子,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没有了。是我族造的孽,只有我,方能化解。神界对我已是隆恩浩荡了,我自私的拖了这么久,也该给天下一个交代了。近些年来,我已经深感镇压那些力量颇为困难,不似以前得心应手了,再不动手,迟早会酿成大祸,故而,最后这半年里,我想,再偷欢一次。婠婠,你也知道,我这辈子,唯一放不下的人,便是他。离开他的每个日夜,都是煎熬,一想到永世不见,我便害怕,便心痛。我想,再陪他半年,再多看他几眼,如此,我死也无憾了。”
“可这样,只会不断虚耗你的仙寿。便是有昆仑的神药,于你而言,也是于事无补。不仅如此,剥离术剥离的是你的本体,若长灯在外遭遇不测,扶桑,也会死。”
“婠婠。”长灯双眼朦胧,弯唇一笑,“你我同属上古神,虽然我的修为不如你,天分不如你,仙妖魔大战的时候,我也未曾帮过大家的忙,在上古大战后,更是未取功名,至今依旧,只是个小小的山神,空有上古神的名号,却只能靠着上古神三字来证明自己活得久,且碌碌无为。
可从上古活到如今,我的根基,早已非是一般神仙可比肩的了。我不能上战场杀敌,对于舞刀弄枪之事,不甚娴熟,可我的真元浑厚,我的修为也不输天上那些上神,我有法子,让我在死的时候,解决那些事。我的本尊,尚在那地方囚禁着,我若在外死去,长灯,自会回到扶桑体内。有扶桑在,那里乱不了。”
莫婠沉声道:“你知道,本座并非这个意思。本座不是担心,长灯身死,那边会大乱,本座只是怕、怕事情还有转机,而你,却自己先放弃了自己……”
“数万年了,若真有转机,何必等到如今。”
“这些年来,我瞒着他,也瞒的很辛苦……上一回,他从长灯那,听见了你消失的事情,红着眼眶特意来寻我问究竟,我瞧得出来,他还在意你。我其实也很想告诉他,你没有抛弃他,你现在过的,一点儿也不好。但我又怕,他知道实情以后,不肯善罢甘休,若是一个冲动生了其他念头,怕只会害了你,也害了他自己。
现在这样,的确是最好的结果,可扶桑,这样太委屈你了。那明明是你心心念念的人,但眼下,你连见他一面,陪他说说话,都得借着另一幅陌生面孔。扶桑,你可有后悔过?若当初再自私一点,你便不会苦苦煎熬这么多年了。”
长灯抬头看天,眼角湿润,笑意愈发冰凉,“后悔?哪有后悔的余地?我若真选择自私,那便得搭上他的性命。我不想让他死,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他跟着你,拼了性命挣来的功绩,毁于一旦。我不想让他遭我牵连,所以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只有他与我再无瓜葛了,天界才会放过他,他才能活下去。”
伸手接住檐下一片落花,长灯苦笑道:“婠婠,你可还记得,当初我暗中助他升仙,他被调去你部下后,曾因一凡人身份,遭了多少神仙欺负,被多少神仙为难。天神,都不大看得起妖,更看不起一个凡人。他是凡人成神,一路走来,历经了多少磨难。
他能走到现在这地位,是用多少伤,多少血换来的。我不希望,他再次回到那段被人欺辱,看人脸色的日子,他,往后只能是九重天的扶善慧德普济大将军,不能与我一个罪臣,沾上分毫关系。那样,只会玷污了他的一世清白。”
莫婠怅然轻喃:“原来你曾为他,考虑了这么多。怕他被你牵连,狠心将他驱出师门。怕他再与你有牵连,就逼他,主动离开你。你可想过,如若有一日,他知道了这些真相,届时你又不在了,他该多痛苦。你是他打小就喜欢的人啊!”
她含泪依旧在笑:“他,又何尝不是打小,就被我深深藏进心里……那些年,他的血落入我的树根,我们早已血肉相融,早已,他中有我,我中有他了。”
“爱一个人,真的有这么大的力量,可让人宁愿放弃生命,只为守护对方安好么?”
“婠婠,总有一天,你也会尝到情爱的滋味的。爱若蜜糖,便是过的再苦,只要有他相伴,也觉得心头甘甜。爱若砒霜,但凡沾染一点,便必定沦陷其中无疑。世间百毒皆可医,唯有情毒无解,虽死,无憾。”
“百毒皆可医,唯有情毒无解。”莫婠呆呆的重复这句话,转身,却见满院合欢花飘摇,片片砸入清水,落于青石板小道——
……
重歆楼定下了开张吉日,便在五月二十五。
原本七娘早几个月便挑选好了黄道吉日,准备开张大吉,热闹一回。
但碍于青州突逢瘟疫,瘟疫好了以后,又是丫头的生辰,生辰宴办完,还有几处楼阁布置的不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