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彭城及眼之处,断瓦残垣,街头巷里,哀鸿遍野。聚在一团惶惶而谈的,惊魂未定呆滞在原地的,扑在地上一片哀嚎的,周围到处可见被压在砖瓦之下的伤者。偌大的彭城,这般毫无目标的寻一个人又谈何容易。一路呼喊都没有回应,我不由得想祁昰会不会是真出事了,心里七上八下,一边又安慰自己他也会功夫,逃命是肯定没问题的。
路边传来微弱的呼救的声音,是一个十二三岁大的女孩,身子已被压着大半在废墟中,头上、身上满是灰尘,手上斑斑血污朝我们伸来。
“姐姐,救我······”女孩痛苦的呻yin着。
我们赶紧过去,试图将压在她身上的重物移开,谁料刚动了下上面的大砖石,却听她凄厉的叫了声,身子陷得更深。
“等等雪婴,不要轻举妄动。”乐凌轩忽然出声阻止。
我随他目光看去,只见地上裂出一条很宽很深的口子,而小女孩的位置正处在那蔓延出去的沟壑之上,估计是倒塌的房梁瓦石正好卡在那里,而小女孩也被死死卡在了里面。我们不敢再轻易挪动她,也不敢再动上面的石块,怕一不小心使她卡得更死,或者直接掉到深深的沟壑里。
正是焦急万分之时,强烈的震感又传来了,人就好似被困在鱼缸里的鱼,随水摇荡。顿时又是一阵飞沙走砾,自残破的建筑之上不断有石块滚下,紧接着我瞧见女孩身上的石堆上那块大石突然松动,摇摇欲坠就要滚下。我想去阻止,可是却自身难保,无能为力,眼睁睁的就看见它一路直逼而下,重重的砸在了小女孩的身上,刹那间口吐鲜血不止。
“姐姐,救我······”她重复着那句话,再没有别的语言,鲜血就顺着她的嘴角涌出,她的声音已经极度微弱。我不顾乐凌轩的阻止,摇摇晃晃的扑到她跟前,她拼尽最后的力气抓住我,将我腕上的手链也抓了下来,她想活着,那样强烈的生存欲望,可我却救不了。
“姐姐会救你的,你很快就会出来的,别害怕······”我哽咽的快说不出话来,心里明白的知道我们不可能救得了她,她也再不可能安然出来了,或许即便被掏出来时也只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她跟妙陶一般年纪,甚至比妙陶还要小一些,却将要在这豆蔻年华之际丧命于这场灾难之中,永远消失。生命是这样的脆弱而又让人无奈。
这次余震不若先前的地震那般厉害,却也让更多的人陷入险境,甚至丢了性命。
我和乐凌轩是在东街的一处空地发现祁昰的。地震发生时,祁昰本来可以安然无恙的避开倒塌的建筑,却为了救一个小孩子被砸伤了左腿,动弹不得,此刻正由尔雅照顾着。
只见尔雅一身紫衣,长发高束,长长的刘海斜着披散,遮掉了半张脸,刘海之下又覆了张银色面具,盖着大半容颜。尔雅声称是来彭城履行三月之约,却在途中遇上了这场地震,恰巧的是,还碰上了准备逃婚的祁昰,两人相遇竟颇有番冤家路窄的意味。
彭城此次遭受如此大难,估计王城里很快也会得到消息,只是不知道这救灾的队伍与物资什么时候能到。如今最怕的是再来一场大雨,势必会引来更多灾难,所幸现在正值秋末冬初之际,雨水一般不会太丰。所以最担心灾情处理不好,会爆发意想不到的瘟疫。
尔雅扶着瘸了的祁昰一跛一跛的走着,两人却安静的不发一言。
回祁府的路上,所到之处,哀鸿遍野。
地震发生后,当地政府倒是很快组织了人员疏散人群,抢救伤员。乐凌轩身为大夫亦尽责尽职,身负着伤也随当地的大夫一同去参与救治伤员,所幸我也懂得一点岐黄之术,便跟随他一起打了打下手,一面照应着点。当晚大家忙前忙后,一边要防着再次余震,一边要倾心照料伤员,硬是熬了整个通宵。乐凌轩本就有伤在身,这般不眠不休的劳累整夜,我真担心他会吃不消,本想劝他休息一会儿,他也不听,只说自己没事。
天微微亮。彭城里现有的药都被毁得差不多了,仅剩下的一些被抢救出来救助伤员也是远远不够,我正犹豫要不要弄点药哄着乐凌轩喝下,让他睡一会儿,青音便给我使了个眼神儿,偷偷地点了他的睡穴。如此也好,他太疲劳了,得让他休息休息才行,不然真的会累垮的。
我正走在街上,想去看看昨天那个女孩怎么样了,隐约间便听见一声声熟悉的声音。
“雪婴,雪婴你在哪里?雪婴,雪婴······”那样的嘶声力竭。
我遁着声儿寻去,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却听得他声音越发急促,转而渐渐消失了。等我凭着感觉找过去时,却见不远处一抹熟悉的玄色身影,正躬身徒手刨着瓦砾石块,十指染血白骨可见。他面色通红,颈间青筋暴露,奋力的扒拉着面前的石块,明明已是秋冬之际,却热汗淋漓,那般如丧考妣的模样,是我从未见过的。
我嘶哑着嗓子:“穆苏哥哥······”
声音很轻很轻,却见他背影骤然一震,迅速回过头来,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仿若在他面前的我,不过是一个只存在他眼前的幻象,迟迟呆立在原地不敢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