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郅隆眼中已经泪光盈盈,猛地将卫枢抱在怀中,仿佛拥抱心灵最后的归宿。
“之儿,之儿……”卢郅隆是声音哽咽,他一直是众矢之的,朝臣们不断扩张的野心总是和他的政令相违,自己的枕边人,除了一个王后,都是各怀异心,派别林立。
权利,都是为了那该死的权利。
“陛下,你不要担心,我永远会站在您这一边的。”卫枢不由得心疼眼前这个男人,心疼这个无数次扶持自己,无数次教会自己如何勇敢,无数次压抑自己不敢越雷池一步的男人。他太累了,他不是天神,也有伤心失意,也会痛苦绝望,他也会有普通人的情感啊。
“安之,寡人怕了,害怕有一天,你也变得和他们一样,拥有了野心,那样,我除了放弃,别无选择。”卢郅隆紧紧抱着卫枢,仿佛溺水的人怀抱最后生存的希望。
卫枢终于没有挣脱,轻轻抚摸着卢郅隆的脊背,他是那样的清瘦,清瘦的让人心酸:“野心?我一直都有野心。”卫枢感觉肩头一丝凉意,那是一滴受尽委屈的辛酸泪水,世人只见了王公贵胄的排场富贵,内心的辛酸悲苦又有几人知晓?
“但是。此生,我都不会用心机待你,”卫枢轻轻抚着卢郅隆的双臂,这是她第一次真挚的凝望这双眼睛,第一次如此直白的表达心情的底细:“今生今世,不论什么缘故,我对你永远是真心实意的,你我之间永无心机。”
卢郅隆只觉得头脑中一阵炸裂般的疼痛,不禁挣脱卫枢的手,撑着床栏杆,一手掩住自己的面容。
“怎么了,我去叫太医。”卫枢刚要起身,便被卢郅隆拉住:“之儿,你第一次对我说这样的话,你不是为了安慰我才这样说的吧?”
卫枢轻轻理顺卢郅隆额前散落的头发,不知不觉两道泪痕划过脸颊,望着卢郅隆的清澈如水的眸子。一个见惯了生死,见惯了杀戮,白骨,权谋的人,竟有如此澄澈的眼神。
“我说的,是我的真心话,即便有一天,你不得以用你的权利对付我,我能理解你。但你要相信我 ,我绝不会对你发动阴谋的战车。”卫枢一字一句的说完,双手瑟瑟颤抖,压抑情绪,是她与生俱来从未改变的习惯。
“不,我也不会,权利永远不会横亘在我们面前,我们都不能放弃权利,但至少能控制它的走向。”
卫枢轻轻一笑,并不笃信:“愿无愧我心。”
门外瑞公公高声传报:“启禀陛下,右丞相连同三位御史都在殿外候着,递牌子求陛下召见。”
卫枢从袖中取出丝帕擦擦泪,抚平衣袖上的褶皱,恢复平静。卢郅隆也微微自矜:“你先去吧,我也要更衣去见见大臣们了。”
卫枢从取出那篇文章,双手奉给卢郅隆:“这是臣写的,臣僭越,已经让人印在邸报上,发往全国。”
卢郅隆接过,大略读了一遍,便知此文的奥秘,微微点头赞许,有拉着卫枢笑道:“你我之间,说什么僭越,也不要君君臣臣分的那么明了。”
卫枢微笑:“陛下,谈正事的时候,还是要如此才算恭敬。”
打开殿门,两位丞相跪在门口,见卫枢出来,季叔太抬眼瞥了卫枢一眼。卫枢的眼睛红彤彤的分明哭过,季叔太一偏头仔细打量了卫枢的面容,平展的浓眉忽然皱起,季叔太俯下身去。
这样的眼神仿佛把人看穿,如锋利箭镞正中靶心,卫枢站在季叔太身旁停留片刻,便甩袖而去。
东风微寒,柳絮飘飘,垂落在衣袖上,拂过脸颊,步伐才在青砖地上,一步又一步,朱红色的宫门是那样遥远,遥远的仿佛触不可及。
一场杀戮在所难免。
郁金堂里金旻站在卫枢身边,阶下跪着一众信枢管事的冯源和金枢的头目,他们都是没什么名头,老实本分的角色。
“今天叫大家来,原本是有一件大事商议。”卫枢一招手,侍女纷纷捧上坐垫放在阶下两侧的凭几旁。
“是。”众人嘘声应了一句,齐齐伏在地上磕了头,不多言语,抖抖衣袖,目不斜视的端坐在凭几旁。眼中无神,肆意散漫,并不给卫枢面子。
众人落了座,卫枢方才话锋一转,道:“但见了诸位,我忽然觉得,这事儿也没有说的必要了。我知道你们如今都是敷衍了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你们觉得三枢使换了主子,通先前大不一样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