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啥也没见……”宦官被将才的情形吓得瑟瑟发抖,接过那金子的手不住的打颤儿,他咬咬牙背过身去。
安之静静的站在冷风飒飒的司礼监空房外,房间里昏黄一片,一具面容很是狰狞的女尸被大了结的白绫缓缓吊起,似灵魂从人世升腾。终于房间里重新归于寂静,天上挂着一轮惨淡的圆月,安之打了个寒颤,缓缓抬起头,望向那轮惨惨戚戚的月,缓缓的合十双手。
清晨的宫中,清澈的晨露还坠在略显粗糙的植物茎叶表面。王后宫中正在做清晨的洒扫,卢郅隆下了早朝,坐在王后宫中用膳。他的心情不错,宫中虽是几番波折,但总归是平息下来了。
“大王,良妃的事情……妾以为,还是查清楚比较好,不至于冤枉了她,也不至于纵容了谁。”元纾说着站起身,用一双顶镶银链子的白象牙筷为卢郅隆布菜,她是个心善的人,不愿任何人平白受了委屈。
“不必。”卢郅隆淡静的说了两个字,斩钉截铁的让元纾有些尴尬,怔怔的站在远处,卢郅隆见她目光有些迷离,便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尖柔软,却又冰凉。
“这种人留不得。”卢郅隆不愿同她解释其中缘故,在他的心中,元纾温婉,他有心爱莲,不愿莲花沾染淤泥,宫中是非人,功利心比比皆是,就连自己也不能幸免,若要元纾也变成那般心态,他实在不能接受。
元纾赧然:“或许妾从一开始就不配做这个王后,昨儿安之说的和大王一样,不过是安之这会儿病着,经不起劳累,不然,妾实在没有颜面忝居王后之位。”
卢郅隆一怔,一双晶莹的姜华玉箸停在空中,望着元纾:“这话从何而来,谁说了什么?”
“并没什么,”元纾颔首,拿起勺子舀了几勺鸡笋粥:“不过是我见安之身上有一种统治者的悟性,自愧不如罢了。”
卢郅隆淡淡一笑,元纾的心底果真澄澈,她又怎么知道玩弄权术的苦楚,一个人在玩弄权术的同时也被权术当做木偶摆弄着,没有了自由,没有激情,甚至到最后连自己都湮灭了。
“那有什么好,安之若是没有这份天赐的荣耀,也能平安富贵一世,看现在累得一身病,日薄西山,油尽灯枯。成了天底下头一号孤家寡人,她的命道连寡人都不如,寡人尚且还有完整家室,她已经什么都没了。”卢郅隆说着叹了一句:“卫王小儿,她姑姑替他保存了江山,他却几次三番痛下杀手,寡人早就说过,这个孩子的眼神像狼一样,断乎喂不熟的。”
“大王既然早知道,当年他在百玦为质,大王为什么将他放了回去?”
“不放又能怎么样?”卢郅隆扔下筷子,安之对于他来说似乎是心底里最为沉重的包袱,心底里的情谊告诉自己必须负担,但每每想起,似乎又是一种折磨。
“杀了一个卫王,安之已经是这样,若是杀了公子伯元,就等于把卫国最后的经脉连根拔起,就是连最后的活路都不留给安之。”卢郅隆就着侍女端来的雕花鎏金盆子里用桂花熏得无患子浣了手,用帕子抹净手上的水:“安之这个人不简单啊,她会看人,一个人站在她面前,什么品行,什么命道一眼就能瞧出来,这辈子就错过这么一次。”卢郅隆说着,指了指自己:“她唯一看走眼的就是寡人,寡人就是那个和她命理相克的人。”
“王后娘娘,娘娘。”一个侍女急吼吼的跑了进来,她一时慌了手脚,见卢郅隆在王后身旁,她方知自己冲撞了圣驾,该当死罪。她登时手脚一软,如若无骨,瘫软在地上。
元纾没有想到自己宫中的人竟如此失礼,便向卢郅隆请罪,卢郅隆却一时恕了罪过,他一挥手道:“起来回话,什么事竟慌乱成这个样子?”
“良妃娘娘她,她昨日在司礼监内……她……”侍女遮遮掩掩,吞吞吐吐,似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卢郅隆见她惊慌的样子,便知不会是什么好话,便道:“不必忌讳什么了,直接说罢。”
侍女点了点头,道:“回大王,良妃主子她昨日在司礼监,上吊自尽了。”
元纾听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她从未经历过生死,更何况是自己几乎朝夕相处的人物?她一心慌,不由得瘫软在椅子上。
“自尽?”宫廷诡谲之事虽不是雷霆万钧的大事,终归也是宫廷的一桩丑闻,说出去实在难听,卢郅隆却不以为然,这般大事如泥牛入海,未在卢郅隆平静的脸上看出一丝波澜。
望着元纾吃惊的神情,想起元纾方才说起安之的话,转念一想,他已然明了其中缘故,这是安之下手无疑,但她为何要这样做,却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
安之宫中正用小银炉子正咕噜咕噜的炖着一颗黑色的像是木头的东西,那是一颗风干了的乌头,乌头虽是药材,剂量过了却能要人的性命。桌上还端端正正的搁着司马娴送来的那一盒补身药,只用过一颗,就引得旧病发作,一度连人都认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