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财富的背后,都隐藏着罪恶。
梁少悠从香港来上海之前,就已经有心理准备,只是他没想到把她牵扯进无妄之灾。
无数次庆幸自己当机立断,那时把霍月华藏起来。
霍月华是心里有太多浓重阴影,命运承重的女人。正常生活都会让她焦灼不安,如果失踪是她,会发疯。
幸好,现在被绑架是他。
梁少悠是男人,遇到危险也不会畏惧。
更准确的说,他怀着期待的心情看待这种生活中冒险。
生命仅仅只是为了活着,人会变的不完整,贪生怕死庸庸碌碌,毫无作为。
梁少悠想,他把生命置于天平上,天平的另一端放着死亡。这种感觉很刺激,可贵的体验即使代价是生命。
毕竟对男人来说,生命存在于冒险的体验之中,现实中无数种可能,因此生活才变得充满趣味。
感觉车子一直在行驶,晃着驶向寂静的远方。
梁少悠扶着脸上巨大的面罩,眼前一片黑暗,为了防止他呼喊求救,他身后被枪管堵着。
可用信息有限,他先必须搞清楚。
他在哪?
耳边唯一听的清楚……
语言。
在上海,根本就不存在所谓本地话,霍月华理解误以为‘上海话’是由各种方言交汇而成。
涌入上海世界各国国民,富裕中国人说北京话,商人说宁波话,帮佣、女仆说苏州话,至于车夫和苦力之间则是说江北话。
彼此,有很大差异。
在车夫、苦力的方言大幅度增加,耳边浪涛声近在咫尺。
在这里,只要有钱,什么都买得到。
上海,最便宜的要算人命。
梁少悠判断,他现在在港口附近,这帮人要把他扔到黄浦江里!
此刻。
梁少悠脱离富家公子习惯已久的生活,职场精英律师那套在上海地痞流氓身上,也派不上一点用处,意味着他需要面对全新的挑战,独自在一个陌生的环境生存下来。
耳边传来。
“扑通。”一声。
声响之大,可以判断一个承重物件被抛进黄浦江……
亦或者说,一只如死猪般肥硕的人。
这个信息给他带来巨大的希望,这帮人是批量接单干活,现在他们正在批量抛尸,他并没有显得特别重要,只是付钱买命的名单里普通一个。
梁少悠估算着身后男子的体格,乡下人出身,外形粗犷。带着面罩无法视物,如果他能看的见应该是个皮肤黝黑的乡村青年。
梁少悠轻声对他说道:
“乡下来的?娶老婆没有?”
“阿?”
乡村青年明显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他怯生生地左右张望,哪里见过这么大胆的人质,他只想赶紧把这个家伙扔进黄浦江一了百了。
乡村青年看了一眼长龙的队伍,还没轮到。
“还没娶老婆……”乡村青年声若细蚊地应道。
“干完一票。你能分到多少,够去乡下盖房子,娶老婆?”
梁少悠嘴角微微上扬,他之前就发觉,乡村青年枪管堵在他后腰上,这个位置不在致命处,够老道的杀手,会抵在他后脑。
“对老大忠诚,做几年应该够。”乡村青年觉得这家伙真是特别,这种节骨眼还有空聊天?扔进黄浦江可不是闹着玩,他不是应该跪地求饶?
之前被扔进江里的大老板,也不是怕的像可怜的小姑娘一样,嚎啕大哭。
“几年,真漫长……
这行这么危险,到时候,你死了,又没老婆,老大连安家费都省了。”
梁少悠微微眯起眼睛,加重语气:
“你长这么大了,钱、权、女人什么都没有体验过,真可怜。”
太瞧不起人了!
乡村青年咬牙切齿,甚至发出了磨牙的声音,眼前因极度愤怒而泛出红潮。
“别急,我们来做一笔交易。”
在上海梁少悠失去一切人脉,没有权利可以操纵,但上海只要有钱,什么都买得到。流氓可以被顾家收买,梁少悠可以想办法再收买回来。
“我这里有两条金条,你可以把上海最漂亮的女人弄到手。”他口气十分轻浮,当梁少悠和一个流氓谈判的时候,他必须变成另一个流氓。
“金条,在那?”
乡村青年并不是一个蠢人,他并不想交易,他开始肆无忌惮在梁少悠身上摸索。
“来不及了,你不知道金条藏在哪。
事实上,你没的选择!
现在,把我身后反绑的绳子割断,把身上大石头拿下来。我就告诉你金条在哪,不然就和金条一起沉入黄浦江。”
梁少悠语气笃定,这次是命令式。
确实,乡村青年一看眼前长龙已经不见,快轮到他们。
乡村青年是个习惯听从命令的初级杀手,况且还有金条的诱惑,当有人对他发号施令他潜意识按照对方的话做了。
“金条?”乡村青年有些贪婪伸手。
“傻小子,贪财是年轻人的通病。”梁少悠不禁嘴角上扬,拍了拍乡村青年稚嫩脸颊,他可是穿着睡衣被抓,哪来金条。
这招空手套白狼,对付嫩头青,再适合不过。
记忆里。
12岁时,梁少悠从上海冒险偷渡去香港,游过一次维多利亚海港,那次他忘了做热身运动,这次又没有时间做热身运动,但愿不要抽筋。甩了甩松绑的手腕,他摘下脸上的面罩,把碍眼大石头一脚踢开。
瞬间,梁少悠头也不回的跳入黄浦江里。
冰冷江水让梁少悠头脑清醒,所有的现象都是蕴含真相一个侧面:
那晚深夜,黑夜里很容易搞错,梁少悠无论年龄体格与顾溪白差不多,他们认为抓的就是顾溪白。最直接证明,他们打算把梁少悠直接弄死而不是来威胁顾溪白,顾家的人收买杀手要顾溪白命。
说明。
顾家老爷子顾沛霖,快死了。
梁少悠走上岸来不及喘气,他叫辆黄包车:
“去General Hospital(公济医院)。”
黄包车夫上下打量全身湿透的男人,明显不想载他:
“有钱吗?”
他拿出身上仅有那块瑞士古董怀表。
梁少悠有些舍不得看了那枚霍月华送给他的怀表,放在黄包车夫手中。
黄包车夫踮了踮金表,满意笑了。
争遗产对专业律师来说,本质上争的是……
遗嘱。
快步走在公济医院漫长走廊,梁少悠随手击倒一位医生,拿过医生外套、帽子、眼镜,凭借记忆走到病房门口。
意料之中,顾家老爷子顾沛霖病房外,有一个保镖在看守。
“铛!”
警报声在瞬间响起。
随之而来,喇叭里开始广播:
“现有人闯入医院,他拿走医生的外套、帽子、眼镜。
注意,闯入者是一个带帽子的医生。”
随手把鼻尖的眼镜扔入垃圾箱,梁少悠望一眼手中的帽子,正准备扔入垃圾箱的手微微一顿……转念一想。
他来回扫视人群,瞬间把帽子戴在另一个与他身高差不多的男人头上。
保镖视线如愿被帽子吸引,对帽子男人喊道。
“喂!站住。”
擦肩而过的瞬间,梁少悠顺利溜进顾沛霖的病房。
病房清冷一个人都没有。
病床上顾老爷子顾沛霖已经病入膏肓,似乎只剩下呼吸的力气。
他走到床边,牵起顾沛霖的手,语气深切。
“爷爷。”
此刻,顾沛霖被这两个字深深触动了,微微睁开眼睛:
“你……你是……”
他没有悲伤、没有恐惧,只有冷酷。
梁少悠聚精会神地看一会老人,以顾沛霖状况很难等到正牌孙子,他唯有假扮一次:
“我的父亲是顾静学,他当年把12岁的儿子送上去香港的船。
你在一个月前,收到我律师的来信。
我说过,有办法证明自己是顾静学的儿子,现在英国权威机构出具DNA检测报告,可以证明顾溪白的身份。”
顾沛霖眼睛有了一些光彩,看了一眼时钟,抓住梁少悠的手,顾沛霖对自己处境感到悲痛,一种凄凉之感和对死亡的恐惧交织在他心头。
“走!你走。”顾沛霖喘粗气,挥手。
“别惊慌。”
梁少悠声音非常柔和,他微笑着拍拍顾沛霖肩膀,安慰:
“有人要对你不利,你怕我有危险,所以叫我走。
别担心,爷爷,你会活着。”
他话音里流露出来的感情,让顾沛霖颇为感动,活了八十年深知处境微妙,顾沛霖可不想当一颗被人用完就丢的棋子。
梁少悠已经有所警惕,内心感到一些紧张,难怪病房连一个护士也没有,这里太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