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人(1 / 2)

边境有战,商贾不通。任七探寻了一周,也未能找到收货之人,只能自个儿倾卖。寒风咧咧,人迹少至,偶有人来,多为边鄙士卒,嘻嘻哈哈一顿哄抢,分文不给。

售卖了两日,任七不耐,决定焚货而归。

崔邃建议道:“物力不易,莫若送人。”

“不是我悭吝,只是送人,贻害无穷。”任七连连几杯酒下肚,烦闷已极。

若是一开始就送人,倒没问题。如今他已售卖了两次,买卖做不成才送人,心狠狡诈的,自此都这样逼迫来往行商,那就是他的罪过了。

“咯吱”一声,门被推开了,随着强灌进来的烈风,还有三个全身覆雪的人。三人跳着将雪拍开,拉下毡帽,是崔迢、空空和余翁回来了。

旬日前,崔迢要去乡野,不肯崔邃、刘沁跟着,将二人打发去军营见李嗣源。任七怕崔迢语言不熟,被人怀疑,让余翁跟了去。

三人穿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破毡袄,乍一看,还以为是当地的牧民。

灌下一大碗酒,空空长吁了口气,感慨道:“冷,这地方冻死人!”

余翁连连喝了好几碗后,什么也没说,径直朝厨下走去。空空苦着脸,不好再杵这,只能跟上。

崔迢抿了两口,先回房换了衣服,这才坐下。

大堂内静悄悄的,没有其他客人,店家缩在后头烧炕的屋里,不喊他们,不会轻易出来。

“可有收获?”任七懒懒问道。

“嗯,至少你的货不用焚掉了。”崔迢将手和脚都放到火边考着,扑面的热浪让他受不住,微微眯了眼。

刘沁看着他,竟生出一股陌生感来。在她的印象里,崔迢是很典型的北方士子:身材高大,面目清俊,举手投足间,儒雅斯文。

可如今,崔迢面色泛褐,脸上还有许多被劲风刮开的细口子,神色冷凝沉静,动弹间肆意没有拘束,豪阔有余,斯文不足。

任七灌了口酒,笑盈盈问道:“什么情况?”

一点儿也不急,似乎那堆了几个房间的货不是他的,亏的是别人。

“雁门关严禁外出,但由东到西,这条线那么长,总有兵力不及之地。民生艰苦,铤而走险者不少。”

崔迢语速很快,莫名透出股烦躁来。

“任七,自河阳起,我们同行已两年了,彼此是什么人,都清楚。只是,我有两点,一直未解,望你能够答我。”

任七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灌了一大碗酒。

“光启三年(公元887年)秋,你父亲去世,我与玄前去吊唁,与你约好冬日杭州交货,你为何不来?我们前后去了六七封信,打发了四五批人,你为何回避?既已放弃,不愿继续,到了河阳,你怎又找上门来?”

任七仍没有说话,连连又喝了几大碗酒。

“河有清时,云有散时,只人心,一念之间,天上地下,大有不同。七郎,你究竟怎么想?”

任七嗤笑:“莫说得这般高尚,不过是我非你族类,你信不过我!”

又冷笑着补充道:“不过,我也不需要你信,我原本也不是你崔氏家臣。”

任七看向刘沁,刘沁犹豫不能断。

“阿沁自然信你,只是她年纪小,目前只能多看多学,不敢下决断。以在下愚见,我等既然凑在一起用事,不如敞开心扉,若是存疑,这事就没办法谋了。”崔迢笑着打圆场。

“哦?”任七诡笑,指着崔迢,“他和刘玄,立得是安天下的大志,不知郎君你,是否也如此?”

“我没这么高尚!天下不安,百姓受苦,我很同情。但我力气有限,管不得那么多,这世上,只要阿沁能安,我就心满意足。”

“你胡说什么呢!”莫名,刘沁的脸微烫,心绪起伏不安,悄悄给崔邃踹了一脚。

面对他俩这番小儿女情状,任七嘴角眉眼含笑,温柔,却又悲伤。思绪仿佛被远方牵扯,他眸光远泛,脱离当下。

“太平盛世时,我家也算豪商,动辄上百万两纹银,一州赋税,也不过如此。乱世艰难,人丁零落,田产、房屋被侵夺者不少。我任七,孑然一身,孤立于世,若说以前还有点念想,如今,是什么也没有了。”

任七舍了碗,端着酒坛,猛灌了一大口,大笑道:

“你以为是什么?此前不来,是因我心沮丧,既是无缘,就不再相见。此后又来,只是抱着一丝侥幸,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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