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顺门哭谏事件不仅让谢慎烦恼,更让内阁首辅刘健忧心。虽然他知道互市的真实用意,但却是不便向群臣解释的。有的事情就是这样,知道的人多了就容易出岔子。内阁首辅在文渊阁中来回踱步,额角渗出了不少汗水。以他对天子的了解,这件事天子是不会出面的。最终棘手的难题还得要他这个大学士解决。如果是旁人带头哭谏还好办,偏偏这次带头哭谏的是兵部尚书马文升,是个软硬不吃的大黑脸。这便有些难办了。刘健虽然善言辞,却并没有自信一定能劝的马文升回心转意。如果他劝说一番马文升却不给面子,他这个首辅的脸往哪放?唉,真是难呐。“于乔,不如你出面去劝劝负图吧。”谢迁正自喝茶,听到这句话差点没呛死。他心中暗骂刘健无耻,自己做缩头乌龟却拉别人出去补缸。但他嘴上却笑道:“希贤兄,负图兄哪是我能劝得动的。”刘健却推了推手道:“于乔能言善辩,由你去劝负图是最合适不过了。若是连于乔都不能胜任,恐怕大明朝廷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他说的半真半假。真的是谢迁确实擅长和人争辩,假的是刘健是想把火炭丢给谢迁。要知道谢迁在开海禁一事上和徐溥、刘健意见相左,力挺谢慎。这导致徐溥的致仕。虽然刘健是此事的直接受益者,但仍不免对谢迁心存忌惮。这种情况下用劝说哭谏群臣的方式对谢迁恶心一番,自然是刘健愿意看到的。谢迁虽然心中十分不愿,但也没有别的办法。谁叫刘健这厮是首辅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这内阁之中,还没有人能跟刘健相抗衡。“那我便去试一试。”谢迁声音里满是无奈,以他对马文升的了解,这位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也罢,去做做样子给首辅看吧。从文渊阁到左顺门极近,谢迁踱步而去,没多久就看见跪在左顺门外哭谏的群臣。他没有细数,但初步估计哭谏的群臣也有近百人。这么多人跪在左顺门外一齐鬼哭狼嚎,场面还真是浩大。为首哭的最厉害的便是兵马尚书马文升了。这位不仅泪如泉涌,嚎哭声更是振彻宫禁,辨识度极高。谢迁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要扶起马文升。“负图兄,你这是何必呢。互市的事情陛下已经下了旨意,你在这哭谏也改变不了啊。”马文升比谢迁整整大二十三岁,资什么的可以说完爆。但现在的情况是谢迁入阁做了第三大学士,而他马文升却只能任个兵部尚书。虽然看起来相差不大,但前景却完全不同。群辅,次辅可进为首辅,那就相当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可六部堂官却最多是平调,想要入阁十分困难。马文升最看不惯的就是谢迁做了几天词臣便扶摇直上一路入阁,现在更是对谢迁的态度嗤之以鼻。“哼,陛下被奸人所蛊惑,老夫自当谏言。怎么谢阁老自己不敢出头,也不叫老夫出头吗?”谢迁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暗道晦气。但他却不得不陪着笑脸道:“负图兄说的哪里话,这件事陛下已经和内阁商议过了,也并不是全无道理。”他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马文升登时炸了。“原来内阁早就知情。既然知情为何不劝阻陛下。谢谨修煳涂,几位阁老也要跟着煳涂吗?”谢迁面色登时难看了起来。他一口一个负图兄叫着,可马文升并不领情,只以谢阁老作回应。恐怕这还算客气了。“内阁有内阁的考量,其中有不便于向外朝说的。”马文升冷哼一声道:“有什么不便说的?这件事明摆着是谢谨修那小子服了软,几位阁老也跟着膝盖骨打弯?”谢迁暗骂这马黑脸真是油盐不进的老匹夫,怎么就让这么一个人当了兵部尚书呢?“老夫执掌兵部,对威胁我大明边防的事自然不能置之不理。既然朝中有尸位素餐之辈,那就让老夫来管吧!”这番话马文升说的慷慨激昂,谢迁却是大恼。什么叫朝中有尸位素餐之辈,这不就是点名在骂内阁阁臣吗。谢迁心中十分委屈。此计若成,可保大明边防百年无忧,怎么就被说成威胁边防了呢。但他又不能说,因为这件事若传开了难免会被鞑靼人知道,那这一计就废了。见谢迁面露怒色又无可辩驳,马尚书更是得意道:“谢阁老,不妨回禀陛下,老臣便是只剩下一口气,也要为大明摇旗呐喊!”无耻之徒!真是个无耻之徒!谢迁再也忍不了,直接拂袖而去。马文升冷冷注视着谢迁,似一个胜利者挺直了腰杆。............“陛下,老臣无能,劝阻不了哭谏的百官啊。”谢迁并未返回文渊阁,而是直接去了文华殿。此时天子正在督导太子读书,见谢迁进来了便挥手示意王岳给谢迁赐座。“先生,马卿家他们还没走吗?”天子显然也听说了百官在左顺门哭谏的事情,忧心忡忡的问道。谢迁点了点头道:“回禀陛下,老臣无能劝阻不了马尚书,请陛下降罪。”弘治皇帝连连摆手道:“先生为国尽忠,何罪之有。”这便是谢迁的高明之处了。虽然他不愿意去劝说马文升,但刘健把火炭丢给了他,他总不能直接扔掉。去左顺门熘达了一圈,再跑到文华殿向天子陈情。这样不但显得他谢迁赤胆忠心,一心为君父着想,还可以反衬出首辅大学士刘健的无能。一进一出间谢迁获得隐性收益许多。“陛下,互市一事乃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若真能引起朵颜三卫和鞑靼人争斗,朝廷只需坐山观虎斗即可。但马尚书这么一闹,臣担心舆情沸腾啊。”“朕又何尝不知。”弘治皇帝放下手中书卷,幽幽叹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