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岳州抵御住了凶潮、魔潮两大劫数的无数次冲击,成为乱世中少有的承平之地,随着时间推移,对于苍生的吸引力还在不断增大。短短四个月过去,登记在册的生灵又递增四成,赫然达到一亿四千万之上,涌来的生灵还没有衰减的迹象,在可见的将来,没有其他意外的情况下,只会越来越多。经过短时间的混乱,还有粮草紧缺的窘困,新增灵田和高效管辖下的牧植产出总算看见成效,让粮草极度短缺的境况得到极大缓解。当然物资价码飞涨是避免不了的,只是在各地县衙的强制管控下,大族、世家屯粮推涨的情况得到极大遏制,数不尽的人头落地,铁血足以吓住大小势力的贪婪。这使得普罗大众的怨愤一直不至于高涨,即便物价飞涨难以避免,相比其他地界,好歹买得到不是?为让各地逃难而来的生灵能充饥,各处县衙强逼当地大小势力时时赈济,更广招工匠与活计,以工代赈,以此又是缓解。多管齐下,让岳州因为难民涌入而激发的乱象渐渐平息,倒显出百废待兴的火热与生机。然而即便如此,不乏困苦饿死的生灵,甚或为粮草厮杀的祸乱,难以禁绝,这是刘恒和岳州上下都已尽力,如此境地下还会因穷饿而死伤的生灵,十有**因为自家惫懒,否则只要努力总能保一口饭吃。这样的生灵,便是老天爷再垂怜也无济于事,岳州上下自不会过多理会。难民涌入得太多,缺粮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处处人手充足,各地都掀起了如火如荼的大建设。大量生灵分布岳州各地,在老手们的带领和农司吏目的指点下开辟荒野,布置聚灵阵法,种下新灵植的种子,或是畜养灵畜,让岳州各处都显出人气来。再就是工坊,得以在普罗大众中挑选出更熟练的工匠,开辟了一个又一个新的实验室和工坊,其产出之物除却装备给军伍的种种新军器,也渐渐多出许多方便实用的小物件甚或农具,以润物无声的方式渐渐改变着岳州众生的生活。加上各军镇开始招揽新兵,以优渥至极的待遇吸引了绝大多数家庭的注意,符合条件的青壮都踊跃报名,参与选拔,这也让许多家庭不再把太多心念牵挂在物资紧缺、物价高昂之上。种种处置,都让众生有目可睹,眼见无数荒土化作良田,从中生出数不尽的新芽,仿佛承载着未来的希望,民心自会安宁。民事逐步走上正轨,军务也没有拉下。新的军器不断送到军中,譬如坚固精良的灵甲,犀利锋锐的灵兵,似是不断改良的战阵操演,都在不断提升着军伍的战斗力。源源不绝的修行资源,加上只要建功就有可能获取的强大功法,也吸引着将士们为之奋进不息,整体修为都在持续攀升。直至如今,军力还保持在三百万出头的样子,可是突破到师境的将士数目却增加了数倍,从原本的三万出头变成了如今十万开外。这绝对是一个惊人的数目,听闻便是儒家,遍天下学士境强者加起来,也无非是数十万之数,这等于说如今岳州,在某些方面已经有了和当世第一家相提并论的可能。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看似缩短了一些差距,实则无论声望还是底蕴,新生不过数年的岳州军,远远无法和儒家相提并论,便是和最弱的学派,也还有某种不可逾越的距离。因为深知这一点,所以刘恒并没有被表象迷惑,他越发迫切期望岳州军继续变强,否则在这乱世之下,依旧危如累卵,旦夕难安。“凭岳州地界,无论如何开拓和深挖,总有其极限所在,单凭这点地界想要抵挡重重劫数,还远远不够。”刘恒跟随一位杜虚阁亲信,循着一条密道离开商家圣地,坐上一辆低调宝车,悄然离开,路上忍不住沉沉思索。达到如今的境地,刘恒本已有了一些安稳感,才会放心离开,淬炼自家实力,可是遭遇了所谓“仙使”,探知到一些史书不载的隐秘后,他倏然惊醒,危机感再度如潮水般涌来。虽说能够威胁到贤境强者的新魔光炮已经初具雏形,不日即将面世,看起来足以成为岳州军立足乱世的不世基业,可是除却凶劫,圣争大劫,还有一个日趋紧逼而来的外世大劫。远的不提,只说不可一世的前朝大秦,举一界之力,付出自家颠覆的惨烈代价,才勉强挡住前一场外世大劫,相比昔日大秦,如今岳州军又算得了什么?他不知道要强大到什么地步,才能挡得住这次大劫,却知道如今岳州军,差得还太远。古话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照说重重大劫,都该由世间顶尖势力挡在最前方,他不该过于忧虑,可刘恒向来不是喜欢把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的人,再者之前那杜家分家的话事人有句话没有说错,如今时局之乱,根本不可能挡得住能让强秦为之崩塌的外世大劫,刘恒其实也有类似的隐忧。当今乱世,顶尖势力莫过于百家,然而且抬头看看,百家早已显出自顾不暇的模样,想要寄望于这等百家挡下外世大劫,实在叫人不敢放心。况且随着刘恒对百家的了解越发深刻,他打骨子里不信百家真如表面所言那般,将大世与苍生放在足以舍生守护的位置。以他如今对百家的了解,倘若真真事有不协,最先屈软的恐怕就是百家,史上百家嘴上一套、实际一套的事情,做的可曾少了?纵观史书,凡是最后依靠百家的势力或朝代,结局大多悲惨非常,当面义正言辞,转头百家就会把其卖一个好价钱。刘恒如何敢相信这样的百家,会为这方大世和苍生而舍身忘死?求人,不如求己,与其寄望于他处,不如自强,这向来是刘恒信奉的真理。“说起来,这场凶劫,百家怕是当不了多久,又该退了吧?”十二大凶地齐齐暴动,各有迥异于人世的伟力,便是百家有心抗敌,也想不出多少办法,退走是迟早的事情。事实上别说如今百家,史书记载,便是圣人在世,抵抗凶劫也需拼命,更枉论如今并无圣人撑腰的百家了。从凶地爆发到现在,已过去半年之久,据凶地附近传来的消息,百家死伤不小,面对一日汹涌过一日的凶地暴动,早开始显出疲态,各学派内人心散乱,谁也不敢保证还能抵挡多久。刘恒自己估计,百家这段时间竭力抵挡凶潮冲击,更根本的原因不是为了大世和苍生,更多当还是为了略作拖延,以求做出更充足的应对,让相关亲眷迁入自家能守护的地界。时至如今,与百家有关联的大家、氏族乃至生灵,基本都已迁入百家重地,那是即便凶潮乱世也能稳固无忧的地界,这等布置妥当以后,百家怕是也没多少心思继续抵挡凶潮了。如果刘恒没有猜错,百家退军,将是不久之后将要发生的事情,待得他们一退,这大世就该直面凶潮的凶威了。劫潮之下,是坚石还是浮沙,就会一目了然。不说还未到来的外世大劫,且说这凶地暴动的大劫,除却百家和圣人世家外,没有任何一方势力有信心说必然能抵抗得住。亏得如若岳州军这个层次之上的势力,或多或少都能有所准备,岳州军自然也没有落下。刘恒有心扩张,并非单单因为受到外世大劫即将到来的消息的刺激,事实上相关讨论,早在岳州军内部得出了定论。要想再度强盛,仅仅醉心于守住自家一亩三分地根本不行,必须争夺更多地界,更大的布局方能从容布置,以期再一次飞跃般的强大。在岳州军属意的几块地界,早已遍布耳目,偷偷丈量风水地势,甚至布置下许多伏笔,只等大军攻克,短时间内就能勾连岳州的护境大阵,将之纳入囊中。更有内应、暗棋,在譬如宇州联军内部施展手段,挑拨、引诱,分而划之,以降低攻克的难度。可以说单论宇州,当下只需一个契机,有很大成算就能一战而定。这是刘恒和岳州军曾经的定策,原本还有不少人觉得在凶劫即将临世的当口还挑起战事,尤显激进,可如今刘恒一琢磨,反还觉得略显保守。单一个宇州,都用了许多谋划和心力,蓄谋足足数月,要是按照这个速度继续下去,如何在外世大劫到来之前积蓄到足够强盛的力量?扩张的步伐还要更大,更快才行!乃至于,目光都不能仅仅局限于大夏,还要更远!昔年强秦,一统天下,百家俯首,付出自家奔溃的代价方能挡住一次外世大劫,这就意味着刘恒如果真想挡住下一次大劫,也要拥有前朝强秦的势力才行,想做到这一步,任重而道远,他要做的还太多。这等念想要是让世人知道,恐怕更多是嘲笑他自不量力,因为任谁看来,这都是绝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不说多的,体会过强秦的重压,百家首当其冲,绝不会愿意再经历那样的日子,这便是最大的一重阻碍,足以压制一切试图效仿先秦的野心家。此中艰难,刘恒早已有了心里准备,却不会因此而退缩。因为前路本就凶险,去做还能有一丝生机,若是什么都不做,那就真真只有闭目等死了,这不是刘恒的性格。所以无论将来成败如何,他都准备放手一搏,这样便是最后依旧失败,也不会留下遗憾了。“岳州往外,呼延狼骑也看了数年的戏,不知狼爪还锋利否?”坐于回归岳州的宝车上,刘恒眸光幽幽闪动,喃喃自语了一句能让文臣武将们心惊肉跳的话。十日之后,岳州很大一批精悍吏目悄然失踪,即便有心人翻查其调任档册,也顶多得到一个去向绝密的结论,其绝密级别之高,整个岳州军竟只有寥寥数人有权知情。在同一段时间,各地与大商商会相关的大小商会和势力,陆续涌来监察小队,入驻后清查账目,彻查人事,对于许多当地人员或是革籍,重者直接处死,毫不留情。这般作风本还有人不服,或是想要求情,谁想救人阻命不成,大多还把自己搭了进去,待得商城消息传来,更是叫人噤若寒蝉,再无人敢出头了。出头固然风光,可也得分时候,譬如这般宛若改朝换代的大变革,谁要凑上前去出风头,那就得做好赔上性命的准备才好。只是谁也没想到,原本以为早已束手待毙的杜家主家,竟还有硬生生从绝境中翻盘的本事,是以之前实在有太多人偷偷倒向了杜家分家和罗家,结果如今自然难逃清算。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与罗家、杜家分家陪葬的人固然很多,却也因此提拔起许多更忠心于杜家本家的人手,宛若一场暴雨,涤荡尘埃,方显本真,让整个大商商会都得到一次彻头彻尾的淬炼,得以蜕变。大商商会内部的剧变,独有商家内部传得风雨飘摇,出了商家,关注的人就没有多少了。绝大多数世人的目光,更多还是紧盯住各方凶地,乃至于根本顾不上其他事变,连大夏宇州一夜变幻大王旗这等大事,也惊不起几人留意了。事实上不只这些事,许多地方都在发生变化,却都因为凶地暴动一事遮掩了光芒。直至许久以后,很多人回顾这段时光,才感叹自家忽略了多少本该留意的事情。只是当下,除却凶地惊变,世人真真抽不出更多心力去关注其他事。随着时间推移,百家精锐抵挡凶潮的力度衰减得越来越快,揪紧了所有人的心,但凡留意此事的人都心知肚明,百家精锐抵挡不了多久,就要退去了。凶潮终究势不可挡,即将侵蚀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