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院中满地的落叶,空气中也增了不少寒意,清脆的巴掌声打破了原本宁静的氛围。 原是这块围墙之内宫殿的夫人大发雷霆,儿子才踏进院门几步就匆匆赶上来教训,这里的下人也受着寒意,围了一圈陪着夫人站着。 夫人打完这一巴掌没有一点心疼的意思,她将手上的戒指摘下来丢在地上又要继续。 “你……”她的手掌停在半空,微微颤抖着。 颜洛羡偏着脸,早有了继续承受的准备,也不怕挨打,如今他早就没了生气,垂着睫毛,黯淡着眼睛,死攥着手,就和一个行尸走肉一样。 他当然知道难受,颜温理要他走,他就死守在皇塔底下,只是任他心底多愧疚,有多着急,他还是亲眼见到一会有人从皇塔里面跑出来大喊。 “快!帝上晕倒了!星医还在路上,有谁会护脉的?!” 颜温理根本不该听他的话,就该抢了剑杀了她。 夫人的手最终放了下去,颜洛羡没有感知到疼痛,麻木地抬起头来。 “你现在装着死样子有什么本事?谁让你拿那信去找她的?!” 夫人不是皇室的血脉,却也当了皇子妃那么多年,丈夫又先死,早能将自己这块地里的人和东西都管的服帖,只是没想到亲手养大的儿子竟这般不懂事,惹了多大的祸事。 “是我不对。” “你确实不该找她!你父亲的事情是有蹊跷,但就算所有人都有嫌疑,也不可能是你姑姑!” 夫人气得直发抖,被几个女侍围上来扶着帮忙缓和,夫人急急地喘着气,终于又能好好地和他说出话来。 “你是要气死我吗?!你可知道当年你姑姑作为所有皇子里面唯一一个混血种受了那么多白眼,唯有你爹还将她当作妹妹,她亲眼见着你爹死后就已经噩梦缠身三百多年,又亲自教你读书修习到长大,她底下那么多皇侄,又只给你娘封了王?” 颜洛羡低着头不说话,他心里难受地厉害,痛地厉害,颜温理几百年的教导他怎么会不记得? 再者他今日根本就没有真的想杀她的想法,原是颜温理这几日忙于星球中的事务,已经月余没有与他联系,再加之他看到信冲动,才自作主张冲进她的星塔。 “儿子是听说姑姑百年之前因为动用过多绯力遭了疾,但是我并不知道她竟真的伤的那么厉害,她是何时……” “你姑姑这次没有重罚你,先前你胡闹那么多次她都帮你收拾烂摊子,你以为她为什么对你那么好?是你身上还有你父亲的影子!你父亲生前那么清风霁月的人物,怎么你……”夫人上前来揪了揪他的耳朵。 “怎么就生出你这样冲动的人?除了脸,你还有哪点像你父亲?!” 夫人气愤地带着人绕过颜洛羡与他擦肩而过。 “帝上降下的惩罚,你给我翻倍承受!留下的人看着世子!” “是!”院子内的众人见夫人走了,也不敢多造次,就纷纷散了,只是走的远些的,还是少不了窃窃私语。 大门被重新下了禁制,怕是已经暂时消除了颜洛羡的出入权力,他抬头,睫毛上好像落了一层霜。 主殿的大门敞开着,殿内装修的华丽,亮堂堂的东西应有尽有,灯全亮着,中间那块巨大的钟表前面,摆放着一套木质的茶桌和垫子,只有它们与众不同,像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人带来的。 远远地,他看到颜温理不再穿着繁琐的皇服,也不戴着叮叮当当的东西高高地坐在议事厅的最前面。只是简简单单地穿着一袭长长的白裙子,头上再戴一只琉璃的夹子轻束着雪色的头发,眉若弯月,清眸璀璨,坐在其中一边的垫子上拿着书讲着修习的道理。 “姑姑你今日带来的是何物?硬邦邦的还冷,还不好看。”稚童放下书来,朝她嘟嘴。 “你坐在软软的座椅上,周围全是亮闪闪的东西,不嫌刺眼就算了,怎么安静读书?”她将书移地下点,嘴角微微扬着,笑着用书拍他的脑袋,“用心。” “唔……以后我都要坐这个吗?” “等本皇走了,你或许可以松懈一会。” “以前父亲在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苛待我。” “本皇苛待你了?” “嗯。”稚童顶着肉肉的脸抬头,试图换取她的可怜。 但是他失败了,他看见姑姑的脸收敛了笑容,那样就十分冰冷了,像在系统每日的新闻里面看到的一样,又让人觉得不敢靠的太近,又压迫地人不得不对她拿出十二分的敬意。 “好~用心……要成为像父亲那样的谪仙人物……” 可是他的榜样一直都不是父亲。 颜洛羡看着视线里的幻影逐渐淡化,直至消失。 他似乎知晓那是幻影,只是他抬脚往前走,就更加伤怀。 一步一步,他终于踏进了殿门,身后的殿门在他进入时便牢牢地关上。 颜洛羡看着地上的茶桌,他深吸了一口气,坐在稚童所坐的位置上,那茶桌冰凉,这天又寒,他的手放在上面,似不觉得冷。 “谁想成为父亲,我又不当别人的白月光。”他扔了桌上侍从新添的茶具。 “我连你都看不清,你的做法太荒唐了……你要我还你的皇兄,总要让我看清指路人吧。” 这样太难了,颜洛羡知道自己还是个小孩性情,他无数次想要长大,但是他修习再多的秘籍,习再多领域的学问,他和颜温理之间,像是还有一层无法测量厚度的墙壁。 颜洛羡家的府邸隔壁,是一块已经近五十年没有人住的院子,近日才忽然被重新打扫住了人进来。 那楼的第三层的窗子开着,乌发黑衣的少年靠窗坐着,他的脸色惨白地有些吓人,直直地盯着窗外颜洛羡的院子看,他不知是从何时将这闹剧收入了眼底,高束着的头发挂在肩上,多余的垂在后背。 不知是否因为外面的光刺眼,他避了光从窗子上下去。 “看到没有?你也该消停一会了。” 少年嘴角的笑顿住,心情顿时跌了几度,他抬起头来,倾天的戾气陷入乌黑的眸子里,寒意四起。 “哎哎哎少爷,你可别吓我了,你看看你都把我吓得快失心疯了。”那侍从赶紧退远了些,他皱眉看着那少年手腕上一块又一块全是血的皮肤,血红的伤口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刺眼。 再看其他地方倒是有几处才好的,地上也是被人拖了一遍又一遍,找人拉也没用,侍从们打也打不过,如今星皇又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