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 自清晨起床，贺子诚干脆做什么的心思都没了，就是一门心思的等着清纪到来。 眼看着贺子诚来回走着，坐着的许万劝说道， “子诚，你不能引灵力入体，要了剑法、身法什么的，那么多书，也修不了啊。” 贺子诚笑道：“嘿，许万，我虽没说，但你也应该猜到了吧。” 说罢挺了挺胸膛。 许万瞪大眼睛惊道：“你进入灵动境了？” “嘘！”贺子诚立马堵住许万的嘴，“可别声张，这岩洞可小着呢……” 贺子诚骄傲道：“我还打算着等燕飞彤手好了，找她再比上一场，到时候吓她一跳！” “你是昨日吃了凉草丹突破的？”许万疑惑道。 “正是！今早稍一运功就……”贺子诚正是自得，好似又想起什么，转头对许万道。 “你就别拿着凉草丹舍不得吃了，那就是给没入灵动境的学生准备的。” “我这不是怕……吃了却突破不了嘛。”许万看了看床边的小药瓶。 贺子诚正准备劝说，岳知章走过来好奇道：“聊什么呢？” 贺子诚拉住岳知章，悄悄在他旁边说起了自己已经突破的事。 “真的啊！什么时候的事？”岳知章喜道。 “别别别！小声点。”贺子诚将事情和岳知章说了明白。 岳知章皱眉道：“都到了这儿了，你还想着和……她比剑呢。” “要不我怎么会托清纪给咱们带点木剑什么的。”贺子诚理直气壮。 岳知章早就不想着和燕姑娘再起争执了，他无力地挥挥手，随贺子诚去吧，便要转身离开去修行。 “别说给燕丫头啊！”贺子诚看他背影远了，又叮嘱道。 “说给我什么？” 燕飞彤声音突然响起，吓了贺子诚一跳，岳知章转过身子，看得他一阵偷笑。 “啊！你不是在洞口吗？” 贺子诚没料想到，自己这一番叮嘱倒成了大声密谋了。 燕飞彤本是在戒心洞口，是准备回小岩洞拿些书去看，路过“男寝”时却听到贺子诚说些什么。 贺子诚眼看着燕飞彤脸色不善，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将自己突破灵动境的事说给了她。 燕飞彤还当是什么事，轻轻撂下一句。 “这是好事，继续努力。” 说罢便飘然离开，往洞口走去。 贺子诚一愣。 还以为她会说“关我何事”，或者说些像“突破这么晚”“幼稚”之类的嘲讽他一顿，没想到这燕丫头竟然还鼓励了他。 “哼……迟早比剑赢了你。” 贺子诚不去想了，转头回岩洞修炼去了。 许万憋了笑，看样子贺子诚算是被燕飞彤拿捏住了。 岳知章和燕飞彤同走向洞口，岳知章关心道：“燕同窗，手腕好些吗？” 燕飞彤想起昨夜。 自己单手不便，正是岳知章帮了换药裹纱布，自己是感谢的。 “好些了，咱们宫内灵药当真神奇。”燕飞彤感叹道。 岳知章心中暗道，飞彤如此喜欢练剑，以后定少不了磕磕绊绊。 这个岳知章，连飞彤都叫上了。 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要去黄庭峰学医术炼药的冲动。 二人走到洞口，魏平渊早就坐在光线最好的地方，开始修炼了，不像岳知章，肯定会把好地方让给燕同窗。 燕飞彤心里对这贼驴心中也是佩服的，平日里不是打坐就是打架，除却清纪来的时候，修行的事从没放下过。 燕飞彤性子也要强，便坐在魏平渊旁边当即打坐。 岳知章那边幽幽怨怨地憋住了话，也是坐在魏平渊身后，瞄了瞄燕飞彤的侧脸，开始修炼。 ……………… 清纪背着更大的包裹如约而至，四个人迎来了一天最美好的时光。 嘿，只有岳知章却觉得和燕飞彤待在一起，何时何地都美好。 只要她不坐在魏平渊旁边。 “清纪好哥哥，真是我们的好哥哥！” 贺子诚看着他带来的东西，乐地合不拢嘴。 清纪听贺子诚说得浑话，也不自禁乐了。 这次清纪不禁带来了贺子诚狮子大开口要的各类书籍、美食，还添上了不少自己珍藏的抄录本，不仅是灵动境提升实力的大好法决，甚至连意行境和挥元境的都有。 “哎哟哟，看看这个！” 贺子诚如同看着自家猪圈中茁壮成长的肥猪一样。 “《识剑章》！《黄庭活脉》！《无念七剑》！好大哥你是把悟道阁都搬空了吧！” 贺子诚个没见识的。 “嚯！《御剑三问》！” 许万也惊讶，翻开看着，“连御剑的书都有！” 岳知章翻着，看看有没有《如何能懂女人心》，但令他失望了。 “这下我们能在这洞里修到飞升了哈！” 贺子诚真想抱着清纪大亲一口，看着清纪有所戒备，只能作罢。 燕飞彤也兴致勃勃地翻了几本剑法，不客气地将它们揽入怀中，一脸开心，这是在磨剑堂都见不到的好书啊！ 清纪等他们兴奋开包，又暗搓搓扯了扯魏平渊，将手里的一本书和小布包塞给魏平渊。 魏平渊接过那本书是魏平渊想要的锻炼静脉的《太衍伐脉》。 他正想感谢，便听到清纪说道。 “太衍峰上不知道从哪听说了你进了戒心洞，直到年末考校才能出来，一个不说话的漂亮师叔到了授道阁，让我把这包裹交给你。” 陆芝师姐！魏平渊眸子亮了起来！ 但随即黯淡。 太衍峰知道了自己受罚了！ 本就辜负了明和师傅的期待，现在他和陆芝师姐肯定又会对自己失望了…… 魏平渊想到当初，明和让他去授道阁时的神情和话语，一股内疚窜上来，什么兴奋都没了。 清纪看他神色变化，有点后悔自己这么说，出声道：“平渊……” 魏平渊朝他笑笑，示意自己没事。 “太衍峰上让我给你带来这些东西，还是很关心你的。” 魏平渊点了点头。 他身负大仇，还说出“有朝一日”的话，如今屡屡让师傅失望，于魏平渊来说，明和师傅和陆芝师姐越关心自己，他就越内疚。 上宁惨案对这个当初的那个无忧无虑的小郎来说，影响太大了。 贺子诚过来开心地拉走清纪，魏平渊默默拿起自己的包裹走回岩洞。 “平渊怎么了？” 许万注意到了。 “应是太兴奋了，这就回去修炼了吧。” 贺子诚接嘴说道。 魏平渊慢慢走回小岩洞，打开包裹，里面只有一本书和一封信。 他打开信封，仍是熟悉的字体，正是明和手写。 “《化灵论》为秘传，不可外泄。” 他又翻来覆去检查信纸信封，确实就这么一句。 魏平渊突然失笑，这与当初自己拿到《二气溯源论》时一样。 包裹里的书籍正是《化灵论》，著写人仍是负罪道人。 “这个负罪道人对阴阳道术真的研究很深，两本著作都是秘传。” 他翻开书来继续看下去。 发现这本书竟然也不是什么法决，和《二气溯源论》一样，只是理论上的猜测。 魏平渊嘟囔，都只是猜测，还秘传个什么劲。 他大概翻阅，明白了这个《化灵论》大概意思是，阴阳修士没有灵识，神识却能感知体内的阴阳二气变化，故而才能继续。 但历代太衍峰人，神识难以外放，大多数人只是感受皮肤上的二气流动，只有少数阴阳修行高深的修士能够探出神识。 负罪道人定论如果神识足够强，就能突破神识的距离限制，也会像灵识离体一样，产生质的变化。 魏平渊想起磨剑堂教授的内容，灵修士只要灵识离体，便能引动灵力一同离体，可以御剑御物，可以使出各种道术，确实是质的变化。 如果阴阳神识到了那个地步，便可以在斗法中，远处感应到敌人使出道法灵决时阴阳二气变化，结合自己在《二气溯源论》中的猜测，就能以自身之气破坏敌人的道法！ 这也是歧道尘为什么能将朱焕清的阴炎化解。 之所以太衍峰没有其他人能做到这一步，负罪道人猜测，是因为歧道尘的神识足够强。 魏平渊读到此处，心中一动。 “师傅给我这本秘传《化灵论》的原因，就是想让我学会这化灵之法！” “他已知我受罚，仍给我这本书！”魏平渊精神再度振奋起来。 他立马下定决心。 “那本《阴阳锻神》，我一定要练好，把这《化灵论》也要练成！我在之前感悟先天之气失败了，这次我一定要成！” 魏平渊雄心万丈。 ………… 魏平渊很是受挫。 一连几日，他舍去所有时间用来修炼《阴阳锻神》，进境缓慢不说，还晕过去一次，神识倒不见茁壮，仍与往常无异。 不仅如此，他还不断尝试《化灵论》中那种化去万物的法门，仍旧一无所获。 虽说修行并非一朝一夕，但他之前接触的修炼法门不说一蹴而就，起码有所见益，奈何这次一点起色都没。 魏驴叹了口气，按下心神准备再次入定锻炼神识，忽听得洞外脚步。 “此事不成！子诚还是别起这份心思了！” “知了知了，那知章你就早点参透了那阵法，我们也好出去活动活动啊。” “参悟灵阵谈何容易啊，哪像你想的那样，上嘴皮碰下嘴皮捏个咒语便破了……” 正是贺子诚和岳知章两人在外面说着闲话。 原来清纪送来阵法秘籍后，贺子诚个读不进书的直接将那《重华灵阵初解》塞给了岳知章。 还美曰其名“能者多劳”，说自己只会打架，动脑子的事是真的不如天资聪颖的岳知章。 岳知章虽然不情不愿，但在道德绑架加一顿吹捧下还是收下了那本《重华灵阵初解》，但阵法一途谈何容易，岳知章修行日短、见识浅薄，即便是他年少聪慧，但面对大量的阵法术语也是搅得他头晕脑胀。 两人正说着，一道脆生生的女声响起，“你们是要破解景桓真人留下的阵法吗？” 岳知章话语中立时严肃起来。 “正是，我正在研究呢，若是成了，我们便能出得洞口了。 “但此举不会惹得真人生气吗？” “哈哈燕同窗你有所不知了……” 岳知章又将他与贺子诚之间的谋划细细说来。 “燕同窗，我自己研读多有不通，你且帮我看看这《重华灵阵初解》中的这句……” 话音一句不落地传入魏平渊耳朵，随机伴随着“噔噔噔”的脚步声，贺子诚进了魏平渊岩洞中了。 贺子诚迈着步子走过来，一屁股坐在魏平渊身侧，小声嘟囔着。 “知章这家伙，平常让他早点研究阵法百般推脱，见了那丫头便这般踊跃……” 魏平渊睁开眼呼出一口气，心里也是烦闷，忽地怀里被贺子诚推来一个小包。 “来来，吃烧鸡。” 贺子诚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是耳朵听得岳知章和燕飞彤在那说话，便拉着魏平渊来到洞口，撕了烧鸡边吃边聊着。 这几日清纪每日都来，带了不少生活用品，除却沐浴时溪水太过冰凉，生活上倒是没多少不便了，若不是岩洞中逼仄黯淡，几人倒真像住进了静心殿。 “这便是修仙吗？”贺子诚喃喃道。“忒的无聊。” “我在老家时，多听得大侠行走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才叫快意恩仇，想着学了仙法在老爹叔伯他们面前显摆显摆。 但修行便是终日坐在这里苦修，倒是没在江湖里舒服了。” 魏平渊少有听得贺子诚讲自己以前的事，只是听得贺子诚口中的江湖，心中不由想起上宁，还有那天师道府。 “子诚，你走过江湖吗？” “走过，但没走远，嘿嘿。”贺子诚坏笑道，“跟着几个长辈去踢过馆。” “修行界也是有江湖的。” “怎么？平渊，你走过修行界的江湖？” 魏平渊沉默了，眼前闪过上宁魏府骇人的血迹，他能想象到终日陪在自己身边的父亲、母亲、魏平、小春…… 血液飞溅、死不瞑目的模样。 特别回到上宁那天，他偷听到有闲汉说自己母亲肩骨尽碎。 “我没走过。” “嗐，我就说嘛……”贺子诚看他突然沉默又严肃，倒有点不敢开口了。 “但我就在江湖里。” 贺子诚愣住。 却终究没有多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个人也有自己经历过却不能说出口的事，不论是在世间行走、看似潇洒的侠客还是高来高去、飞剑斩妖的仙人，即便是皇帝都有他自己的烦恼，更何况被关进洞里的少年呢？ 魏平渊的故事没有说，却刻在了他的脸上，大抵是艰难困苦的吧。 微风吹拂，贺子诚看着魏平渊再次入定修炼，慢慢地长呼了一口气，将腿伸直了，双手撑在背后，恰如凡间少年模样。 看着洞外世界日光洋洋洒洒，慢慢思索起自己的江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