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唇一触即分,王清月迅速收回手臂往后撤了一步,冷白的面色蒙上一抹潮红。 接吻是件亲密的事,纵使王清月被时代影响,觉得情侣之间应当如此,头一回实践的时候还是免不了俗地平添一丝紧张。 脸红心跳的感觉不太好,让她少有的尝到了窘迫的滋味,但颅内掀起的雀跃提醒着她,一切还不错。 反观萧治在片刻的愣怔之后很快回神,镇定地随她起身,低头含蓄一笑放柔了声线道:“宝儿哄起人来倒是极有手段。” 事已至此,方才种种不快本该在这大好的氛围下落幕,偏又听见他貌似漫不经心的提问:“对别家小郎君也是这般吗?” 什么别家小郎君?哪来的别家小郎君?王清月因着被叫了乳名产生的羞怯一下子卡在半空,一句“没有别人”险些不管不顾脱口而出。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眼前这位疑神疑鬼动不动就要试探她两句的习惯属实让她无奈。 小醋怡情、大醋伤身,他这样子瞧起来就不是个懂得其中尺度的。 她倒是不介意他的这些小试探,怕只怕他在这方面太过劳心费神。 “一个你我尚且应付不来,哪来的别家郎君?” “应付?看来妹妹还是嫌我难相处啊。”萧治轻叹一声,故作伤心。 王清月越发无语,说真的,他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不是一个难相处能形容的了,直怼怼威胁到人脸上去,怎么看都配得上更过分的词吧。 好在萧治并不是一定要她有所回应,缓了一会儿就勾起一个浅浅的笑来。 “妹妹若是因我难以应付而不得空闲去招惹旁人,那我倒是乐意变得更难相处些。” 见王清月迟迟不语,萧治主动伸手拉过她的手指,半是安抚半是幽怨:“妹妹可是生气了?要是妹妹不喜欢听这些,日后我不说就是了。” 聪明人极少让人看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王清月觉得萧治是个极聪明的人。 他假做出来的姿态兴许不是他此时最真实的感受,但必然有着他想要达到的目的。而这个目的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 他想在经历过刚才的不愉快之后用示弱的方式,博取她的……怜惜。哪怕只有一丝,哪怕是装出来的。 王清月看清了萧治在感情里小心翼翼的算计,突然不想再同他计较。 就像两个人吵架吵到极致,明明知道有些话可以说得对方哑口无言,可以让自己最快获得胜利,甚至那些话就顶在喉咙口,最后还是生生咽了回去。 因为明白那些话说出来有多么伤人。 为了追求一时的痛快、一时的意气当然没问题,可等到情绪稳定之后呢?这些话就会化为难以拔除的长钉,陷进肉里嵌在对方心上,时不时阵痛。 他不是她的敌人,所以哪怕在气头上,她仍然会下意识担心他受伤,考量某些行为的尺度会不会太过。 ……… 和一个即将与她共度余生的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呢?此时面对的矛盾里又有什么重得过他这个人? 分清楚轻重,看明白想要什么,王清月彻底释怀了,自己的人,说两句好听的哄一哄能吃什么亏? 王清月坦然回握住少年的手,目光诚恳:“我没有生气,也没有不喜欢。” “我考虑过了,前几日是我不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冷待了萧哥哥,以后不会了。” 从始至终,萧治都没有从王清月身上看到暴怒等一系列的失态情绪,一边感叹王家教养极好,一边忍不住得寸进尺。 类似于欺负老实人,或者说恃宠而骄。 “王妹妹怎会有错,错也该是我有错,不讨人喜欢。” “我从未说过不喜欢你!”哪怕是在看透他的本性时,王清月也只是觉得他们不合适、不应当在一起。 “听这意思,是我误会了。”.萧治终于收了一直伪装的笑颜,拉着少女的手却没有松开,他一面低头专心捏着手心里纤细的指骨把玩着,一面漫不经心冷笑,“那为何,婚期不定?” 提及婚期王清月骤然联想起那日院内侍立的韩松,母亲询问她时没有避开人。 她的答案韩松虽然没有亲耳听到,但结果摆在那里,她总归脱不了干系。 “按规矩,定了亲不日就该定下婚期。据我所知,叔母叔父本已找人合过生辰八字,甚至挑了几个良辰吉日做备选,只差最后我父王商定这一步,偏偏就在这一步之前出了变故。”萧治看向王清月,眼神锐利,“你说,是为何?” 面对逼问王清月难得理亏。 “宝儿知道韩松是我的人吧?” “知道。”王清月气虚。 “那宝儿也知道婚期不定我会多想吧?” “……知道。”王清月彻底麻爪。 “原来都知道啊,那还骗我说心意未改,莫非宝儿的喜欢就是这样的? 宝儿年纪小,不愿太早成亲很正常,几年的时间我也未必等不起,可宝儿,你该知道我比你兄长年长一岁吧?” 王清月继续点头,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辩解。 “你知道还要拿他来做借口,是为了拖延时间吗?打算拖延多久?不如让我猜一猜。”萧治停下手上的动作,仿佛在玩一个有趣的猜谜游戏,“一两年在正常范围算不得拖延,三四年应当也不够,不然你大可以说出来,执意要求的话两家长辈不至于驳了你的面子,能让你连个准确的日期都不敢说的,看来只能是五六年了。” 什么是聪明人,这就是了。王清月听着他准确把日期圈定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嘴唇蠕动终究不知从何说起。 “五年还是六年呢?”萧治似乎在很认真询问王清月,不等她回话又自顾自道,“不管五年还是六年,我都二十多岁了,到时比起那些十几岁风华正茂的少年郎,我便会显得年老色衰,而我的夫人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冷落我、嫌弃我。” “不是的。”王清月从没往这一层想过。 “对,也许根本走不到那一步。洛京世家名门的郎君能有几人二十岁还不成亲?风言风语多了,我若等不起自会退婚,到时无需抗旨宝儿也能摆脱我。” “我……”没有那么想过。 王清月很冤,萧治的脑补实在是太可怕了,直接将她定义成了一个渣渣。 反驳没能说出口,因为王清月发现,这虽然不是她的本意,但是事情极有可能会按照萧治所说的发展。巨大的伤害一旦造成,本意是恶还是善对当事人而言就都不重要了。 “我拦着父王和皇爷爷,不让他们多想,本也不打算挑明这一切,只为换妹妹几分真心,可妹妹到现在还要假借情意之名来骗我。难道在王姑娘心里,本世子当真这么蠢吗?!” 这一番推理下来王清月哪还会认为眼前的人蠢?走一步都不只看三步了,直接看六年! 难得见他动怒,头一回自称本世子,王清月飞速运转的大脑当即选择摆烂。 编出的谎话再真实也终究不如实话天衣无缝,他既然多疑,她便不该用谎言去破坏他们本就为数不多的信任。 就这样吧…王清月不打算为难自己的脑细胞。 少女往前一步将额头抵在少年肩上,两人的手指依旧交缠在一起。 “是我考虑不周,没有同你商量就擅自做主,惹得你误会伤心。”王清月声音沉闷。 “我怕你生气,更怕你不答应,便找了个理由先拖着,不成想弄巧成拙。” “婚期的事和感情无关,只是因为我心理上不能接受太早成亲,而且我近几年在准备考试,不想因为亲事分心。” 王清月抬头看着萧治,商量中难得带了些讨好的语气:“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我向你保证,成婚前我会主动和别的郎君保持距离。” “空口无凭。”萧治显然并不相信这种没有任何成本的好听话。 “你我成亲前我不会再和任何人定亲,可以吗?”虽然,成亲后也不会。 萧治不知到这个承诺对王清月来说有多轻易做到,他只知道她现在两个侧夫的人选都还未定。 “据我所知,叔母已经在帮你相看侧夫的人选,万一耽误你的姻缘,倒成了我的罪过。” 王清月依旧坚定地和他对视:“这是我的选择,只要我不同意,总有办法说服母亲。” 有些事她可以主动做,他却连说都不该说。 萧治不理解,她为了推迟婚期连这个都可以拿出来做交换,那究竟又是因为什么让她决定推迟婚期? 萧治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夕阳的余晖染尽橙黄,彩霞在天际畅游,时辰不早了。 他今天做得已经很过火了,有些话她不愿意说,他也该给她个面子,至少这一次该到此结束。 “我知道了。”他没有说“好”或者“不好”。 面对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王清月也默契不再追问,没有一口回绝,其中可操作空间就很大,况且站在这个时代的角度考虑,她的做法确实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