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萧治着人送来一套头面作为王清月通过考试的贺礼,当时王绮也在,母女两人正在选新一季的布料花样。 金光闪闪的饰品一亮相,王绮二话不说挑了匹金色印纹的缎子搭配。 “是不是…有些太富贵了?”通身金碧辉煌,王清月率先想到的就是土财主。 “这有什么?谁家姑娘不是打扮得花团锦簇的?”王绮不以为意,“只要样式挑对了,衣裙做出来还是很好看的。” 这话倒是没错,很多艳丽的颜色初见时觉得俗气,真做好了并不难看,有时还格外出彩。 出门见客参加各种宴会确实需要这些衣服撑场面,王清月也就没再说什么。 “我瞧着你们有来有往的,比寻常定亲的未婚夫妻还亲近许多。”王绮很细心。 王清月:“嗯。母亲不是希望我们感情好一些吗?” “我看着你们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好啊。昨天才见了面,今天又让人送东西来,你不觉得他太殷勤吗?”王绮半是打趣半是提点。 “听母亲的意思,他太过上心反倒不是好事。”据她所知,那些陷入爱河的小情侣恨不得时时刻刻在一起。 “感情还是细水长流的好,你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要在一起过日子,现在就把热情耗尽,实在不理智。”王绮选定了最后一匹缎子,对身边伺候的随侍道,“好了,今天就先到这儿吧。” 说完拉着王清月的手踱出门去,行至回廊才接上之前的话题:“后宅里的事女学的嬷嬷应当教导过才对,我瞧着你对这些似乎一点想法都没有。” “我这门学科确实学得不太好。”学了也用不上,何必浪费时间。 “你可真是,该学的不学,不该学的学了个通透,日后怎么管理你那一大家子?”王绮的语气难得严肃起来。 “母亲多虑,我不打算娶回十个八个在家里安置,人少了,那些东西自然也派不上用场。”家里就俩人,学制衡之术属实多余。 “什么算少?我身边人多吗?还不是要考虑怎样把一碗水端平。”王绮没好气道。 “小姨她……” 王清月话没说完就被王绮截断:“家里的姑娘哪个都能学她,唯独你,不能。” 王嫣确实不需要把一碗水端平,因为家里一切都由沈慎说了算,他这个正夫连女主人都拿捏住了,何愁压不住两个侧夫。 王嫣可以主动放权,牺牲自己的利益成全她和沈慎的感情,但王绮不能,她手里握着的是整个王家的利益,关乎着所有王家人。 王清月是下一个接过王家权柄的人,所以她一样不能。 “我不会学她,我和小姨选择的方式不一样。”王清月认真回道。 “那你的脑子还算清醒。”垂落的藤条微微飘荡,王绮重新往前迈步,“正夫需要权力和体面,情爱反而可有可无,观你如今行事,倒像是颠倒了。让正夫陷于感情可不是好的选择,一旦你身边有了新人,他难免心生怨怼,你的后宅又怎么安稳呢?” “或许你现在觉得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是你主导着他的情绪,他的所做所为皆以你的意愿为先,那是因为你们之间还没有出现第三个人,你全心全意对他,他便一心为你。 他日,你和其他郎君定了亲,可曾想过该如何平衡两方关系?” 王清月见王绮情绪缓和,头铁道:“母亲提起定亲,我刚好有事同母亲商议。” “怎么,是有心仪的人选了?”王绮纳罕,她对这等事不是一直不太上心? “那倒不是。”王清月不好意思地在私下里搓搓手指,“我不是在备考嘛,精力不够,相看的事还是缓一缓吧。” 王绮再次停步,直接被气笑:“你再重复一遍,方才我没听清楚。” “娘亲,我还小。”真不用着急着物色女婿。 “方才的话我看你是一句没听进耳朵里去。你还小?哼!我看你是现在年纪大了,主意也跟着大了。” 王绮冷冷瞪着王清月,试图用眼神威逼她改口,王清月……不为所动。 “好郎君可不会在原地等着你。” “娘亲,我会留意着,真遇到好的一定跟你说。”在王清月看来,这是一种不得不用的托词。 如她所愿,王绮果然没有再表现出强烈的反对。 “你要自己相看可心的郎君我不反对,但一定要让我们过目。” “一定。” 想要的目的达到,王清月很快转移话题,说起昨日和阮绵绵见面的琐事,俗称唠家常。 两人聊着聊着又说起那位苏家姑娘,听说小皇孙特意请了宫中御医前去给人诊治,还送了好些名贵药草。 至于落水的原因,最终不了了之。 “我看这桩婚事注定无法长久。”王绮叹息。 “苏姑娘无事,两家不该照常履行婚约么?”王清月有些疑惑,按阮绵绵之前的说法,苏姑娘性命无碍,剧情是有可能偏移的。 “小姑娘的身体到底还是弱了些,皇家子嗣本就不丰,他们啊,不合适。除非小皇孙坚持,甚至愿意为她放弃某些东西,不然…这门亲事不一定能成。”王绮见惯了圈子里人的行事作风,一眼就将许多关节看透。 王清月则持相反意见,她觉得这门亲事还是很有希望的。苏姑娘体弱已久,皇室在乎子嗣对她不满肯定也不是一天两天,但婚事一直没能取消,这背后一定有着不能取消的理由。只要那个理由、不管是小皇孙坚持或者是别的什么,一直没有变故,婚约就有望履行。 而且阮绵绵在担心剧情跑偏,说明以她的了解,小皇孙和苏姑娘成婚的可能性很大。 不过,这些分析王清月并没有说,本来她就是为了转移话题,并不是真的对人家家里的八卦感兴趣。 说服母亲不要再给她相看侧夫的人选,她就成功完成了对萧治一半的承诺,至于剩下的一半,她晚几年考虑也来得及。 …… 萧治生辰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王清月带着礼物前往王府赴宴,到了之后才发现是个“小众局”。 小到什么程度呢?赴宴的人加起来两只手都数得完。 还都是一对儿一对儿的! 别问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实在是安宁郡主和她身边环绕的三位、小皇孙以及那位弱柳扶风不知名却极可能姓苏的姑娘中间形成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 突然很尴尬,这是什么情侣组团约会的现场啊?!关键里头还有个格格不入的1v3…… 好在这场宴会的主人公出现得很及时,顺利帮王清月解围。 “都是自家人,王妹妹不必拘谨。”萧治说完便把安宁郡主的三位夫郎和苏姑娘挨个介绍了一遍。 互相打过招呼气氛渐渐热络起来,桌案依旧分成三组,王清月跟着萧治落座的同时忍不住在暗中关注其他人的神色。 初步判断,现场最不自在的是苏姑娘,行动举止格外规矩,脸上有着掩不住的羞意。 看到有人比自己更放不开,王清月瞬间心理平衡,仅有的一丝尴尬消散得无影无踪。 “听说王弟请了名动洛京的李老板来府上唱曲?”安宁郡主混迹各大会场,对洛京风尚动向了若指掌。 “阿姊消息果然灵通,李老板应当马上就到了。”萧治说完给了身侧的李玉泉一个眼神,不多时就有一队抱着乐器的伶人出现。 王清月看着最前方抱着琵琶的年轻公子,莫名觉得面善。 “尝尝这个。”萧治端过一个薄透的白玉碗,里面盛放的是颗颗红亮如宝石的石榴子。 这是王清月第一次这个时代见到石榴,可想而知石榴在如今的大晋是个怎样稀罕的物件儿。 “外邦进献的果子,叫做石榴,你尝尝看喜不喜欢。”萧治巧妙地将王清月的注意力从伶人身上拉回来。 “看着品相不错。”王清月很给面子的配合着,没有表露自己曾经吃过。正当她准备“尝一尝”味道的时候,伶人柔软的声线再次吸引到她的目光。 江南小曲?怪不得……王清月仔细辨认抱着琵琶的公子的眉眼,终于想起,这位是怜香公子。 “姑苏时我曾扰了妹妹听曲儿的雅兴,一直想找机会弥补一二,刚巧得知那天要登台的名角来了洛京,便特地请了人来给妹妹赔罪。”萧治虽心有不悦,却并不阻拦王清月投过去的目光,甚至讲了一番格外大度的说辞。 王清月习惯在说话时直视对方的眼睛,下意识转回头看向萧治,突然发现他双耳边的两缕金色宝石坠似乎……不是他的发饰。 初见时她就注意过这件精美的链条坠子,只当是他绑在头发上的装饰,甚至还在心中偷偷赞美过,此刻离得近了她才得以看得仔细,那哪是什么普通配饰,分明是耳坠。 王清月有些不信,忍不住身后拂开他肩上挡着的发丝,手指停留在他耳垂边,只差分毫就要碰到垂坠在上的金色链条。 这会儿她可顾不得什么江南小曲儿,也记不起众人围观了,等确认那白玉般的耳垂上真有一个挂钩穿透时才彻底回神,及时收回过界的手。 “怎么了?不好看吗?”萧治自然知道她在做什么,甚至十分享受她将所有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王清月微微摇头,不动声色瞧了一眼其他桌案后的几位,还好,不论是装的还是真的,他们目前都是一副什么都没看到的模样。 刚才她过界的亲昵举动“谁都没看见”。 王清月也没了听曲儿的心思,憋了好半晌才在乐曲的声音下悄悄加了一句:“很好看。” 两人的距离本就很近,萧治又是耳聪目明的习武之人,于是她刻意压低声音的话一字不漏传入了他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