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谁都知道飞雪阁藏剑楼共有九层,但却没人知道,在这九层高塔之下,还有数十个排列有序的密室,正如村坊街道两旁的人家一样,每走几步便有一个门户,而这些门户后面,便是那一个个的密室所在。
此刻冰山童姥就站在一个门户外面,左手负在身后,右手里握着一盏台灯,灯光昏黄,只能照亮她周身三尺左右。
她站在门外,盯着石门上刻有的复杂而奇怪的图案在发呆,当然,她并不是在想有关图案的事。
这个图案是标示密室内储物用的,在飞雪阁搬迁后,密室里的物品大都不在了,如今“储藏”在这间密室里的只有一个人,一个活人。
冰山童姥正是在想有关这个活人的事。
她站在门外想了一会,听着密室里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便推转石门,走了进去。
密室内有些昏暗,只有一盏油灯,灯光如豆,根本照不满整座密室。
在密室东北角上摆有一张白玉床,此刻冷雪坪就盘膝坐在白玉床上,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奇怪的手印,周身白汽蒸腾,额上汗珠密布。
冰山童姥走入密室,又把石门关上,见冷雪坪盘膝坐在白玉床上运功,没有过去打扰,轻脚走到桌旁坐下,静静地看着。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冷雪坪停止运功,又吐纳了一会儿,方才睁开眼睛,见冰山童姥坐在桌旁,想起身问安,冰山童姥忙抢上去扶住,道:“可别这样,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还在意这些繁缛礼节做什么。”
冷雪坪只得又坐下来,道:“师伯是几时来的,我竟不曾听到。”
“刚来不久,看你在练功,就没有打扰你。”冰山童姥见她面色依旧苍白,心下有些担忧,“伤势怎样了?”
冷雪坪微微摇头,道:“已经度过危险期了,只是元气大伤,想要完全恢复,只怕还需要一些时间。”
冰山童姥叹了口气,道:“也亏你在危急时刻把忘情诀突破了,不然受了那么重的伤,又怎能活得下来。”
“是啊。”冷雪坪长长出了口气,“要不是临机突破,只怕我永远也不知道忘情诀还有起死人肉白骨的奇效,真不知道当初祖师是从哪里得来这样神妙的功法。”
冰山童姥笑道:“我就说这忘情诀不同寻常,她们还不信,执意不让你修习,现在她们无话可说了吧。”
冷雪坪微微一笑,垂下头了,若有所思。
冰山童姥察觉到了她的异状,道:“还在想那臭小子呢?”
冷雪坪忙摇头,道:“没有,我只是……在想寒烟师姐的事。”
冰山童姥哼了一声,道:“还提那叛徒做什么,要不是她,清虚也就不会死了,你也不会遭此大劫,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虽然澹台师妹有愧于她,可毕竟对她也有养育教导之恩,两相抵过,以往恩怨也足够结清了。她非要再把恩怨转到飞雪阁头上来,做下这等不可饶恕之事,实在不该。”
冷雪坪道:“其实寒烟师姐也挺可怜的,她本该是名侠夫妇的掌上明珠,却突然间双亲尽失,从天堂跌入地狱,任谁也是无法接受的。况且她是错把师父当成了蜃楼的人,这才误入歧途,受人摆弄,做下了这等不该之事。她临终前能及时醒悟过来,我真替她高兴。”
“你还替她高兴?”冰山童姥冷笑,“莫不是嫌她那一剑刺得不够狠?”
冷雪坪道:“可要不是她刺了我一剑,我哪能因祸得福,突破当前的瓶颈,更不可能闭气息脉,瞒过他的查探,真要说起来,我还得感谢她才是。”
冰山童姥背过身去,道:“说来说去,你还是在想云逸那个臭小子。”
冷雪坪忙垂下头,道:“阿雪知错了。”
冰山童姥叹了口气,道:“阿雪,你要理解师伯的良苦用心。师伯这么做并不是因为讨厌云逸,也不是想让你孤独到老,正相反,师伯也希望你们两个有情人能够终成眷属,只是……现在不到那个时候。倾城已经跟我说过了,之后不会再派你任何任务,你也不用再到处去了,只需安心在这里修养练功即可。等你把忘情诀修至大成,师伯绝不会再干涉你们之间的事。希望你能理解。”
冷雪坪道:“阿雪知道师伯的苦心,阿雪会努力练功的。”
冰山童姥点了点头,道:“你知道就好。”
冷雪坪下来白玉床,道:“我已有好些日子没出去了,我想出去走走,可以吗?”
冰山童姥回过身来,道:“我们把你安排在这里,又不是要囚禁你,只是不想让人知道你还活着。你想出去走走,有什么不可以的,只是不能从藏剑楼正门出去,那外面人多,万一被人发觉,之前的计划可都要泡汤了。”
冷雪坪道:“也不用非得出去,在藏剑楼上向外望一望也好,只闷在这里面,于练功也不利。”
冰山童姥道:“这地下密室里内有一条暗道,直通往天剑山背面,那里没有人迹,景致也好,我带你去那里走走吧。”
冷雪坪只知道藏剑楼下有密室,并不知道这下面还有通往天剑山背面的暗道,此时听师伯这么说,觉得有些难以置信。那天剑山好大一座山峰,要想在其山根打出一条通道,何等的艰难。在她看来,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冷雪坪披了件毛绒大氅,将身体紧紧裹住,拿了灯盏,跟着冰山童姥走出密室,沿着走廊一直走下去,只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尽头。
冰山童姥向最后一间密室指去,道:“那暗道就在这间密室里。整个飞雪阁,知道这条暗道的人不会超过十个。我今日带你过来,你可不要对别人说起这里的事。”
冷雪坪温言笑道:“难道师伯连我也信不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