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已经过了几天了，我偶尔会看见陈薇和他聊天的场景。 这是因为陈薇有时会拜托他帮忙，解某些不太容易的题目。 看到他们站在门口的栏杆处，我就又知道，她又开始问题目了。 我走过去，从后面抱住陈薇，听到他们说的，刚好是陈薇曾问过我的那道题，很可惜，我也不会。于是就有了接下来这一幕的出现。 他早就看见了我的出现，我走近时，他对我微微笑了笑，陈薇好奇地向后偏了偏头，而我已经准备抱住她了。 当我抱住陈薇时，他的语气有些波动，笑容微微一滞，手上拿着的本子颤了颤，很快又恢复平静，如同没有看见我的动作一样。 一阵微风吹过，原来是他们班主任，高人从我们身边经过，他看了我们这边一眼，他也不慌，只是和他打着招呼，高人又和他说了些下午点课要讲些什么，然后转身就要离开。 我和陈薇等到他们说完，这才和他打招呼。高人点点头，“嗯好，就是要这样爱学。”然后也不看我们，快速消失在远处转角。 我们仨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然后我就这样趴在陈薇肩上，我们一起就这样听着他那轻柔的清脆嗓音。 他也不管旁人投来的，或艳羡，或偷笑，或无视，或嫉妒的眼神，如同，眼里走来走去的他们，只是拂过脸庞的发丝，带有一点刺痛，又有一点舒服。 我就这样安静听到了铃声响起。 那几天，她经常会和我聊起他在初中的过往。我也因此间接的了解了不少有关他的事。 在她的话里，那时的他，十分很低调，存在感低的可怕。陈薇刚注意到他时，已经是开学很长时间之后了。初中的小屁孩们才是最活泼的，也是最令人头疼的，因为他们不懂对错，只知道酷，仅此而已。 他招惹到了班上一个喜欢拉帮结派的家伙，而那家伙当着全班的面放出狠话，要叫他大哥们来教训一顿小寒。 但事情的后续却不是爽文里那样的走向，他服软了，当时他表现得很慌张，向另外一个拉帮结派的人寻求解决办法。 事情怎么解决的不清楚，但小寒没有被那个混子报复，只是后来他还是和他们打了一架，就在操场上。这事很多人知道，但他们不知道打起来的理由是什么。 陈薇说，当时的他抓着那个混子就揍，只盯着那家伙揍，揍到后来那个混子看见他就绕着走。 我还问了他是被几个人围殴，陈薇表示人不多，大概就三个；毕竟是在学校操场，不敢太过分，人少点，老师还有门卫大爷就不会太过注意。 那之后她才注意到，班上竟有着这么一个人。她曾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偷偷转校来，然后老师忘了介绍之类的。 在那个班里，他有过一个好哥们。那哥们的成绩比他还差，中考没有像他一样，运气好到考上这全县最好的高中，一中。 陈薇和那个好哥们关系还行，也知道他是小寒的好哥们，于是就去问了这事。那个好哥们没仔细说，只是简单提了一嘴他的事。 只是可惜，那次打架他只是围观，而没有去帮小寒。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他觉得这架打得莫名其妙，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像是发了狂一样，边哭边揍那个混子。 她说，小寒就像是一个班上隐形人，一点存在感没有。而且他没有什么爱好一样，每一次注意到他时，他大多都在座位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说，小寒能够考上这所高中，是出乎她的意料的。他在初中的成绩算不上好，只是稳定在中等，和陈薇本人一样，可以说不可能考上。 当时我还质疑了她，以为她在说笑话。 我和陈薇不是一个初中的，虽不了解她的初中生活是怎样的，但对这个高中的难以考上，也是切实经历过，所以我不觉得他就是运气好。 我也不是考上的，严格来说，我只是在这个学校里上学，但是学籍却不是的，名字倒是好听，是联合教学班。所以，现在这个学校才是我们的母校，不过是由一中老师来教我们，上课地点也是在一中里面。 陈薇似乎对他有着某种好感。我也曾半开玩笑的问了她，只不过陈薇当时一脸的不敢置信，“我喜欢的不是这个类型。” 不过想想也是，他也算不上成熟的帅哥，甚至是有点稚嫩，只能说是还未长成，不过优秀的成绩倒是为他加分不少，再加上他本人的温柔气质，我会有这种错觉，也不算奇怪。 再次见到他，是在校车上。 昨天交了钱，今天校车就开通了，效率还挺高。 这个学校，和一中在两个极端，只不过，它是个只能住宿的私立学校，还附带小初高，选址非常偏僻，人烟稀少，几乎算是县城的边缘了。 这校车有些小巧，一排座位是2，3分布，中间是过道。而且车里还没开灯，本就是晚上快十点，校园路灯那昏黄的灯光，也被树叶遮住了不少，更是显得车里昏暗有加。 但当我坐在那两个座位上才发现，两个人的座位，恐怕只能坐下一个人。这不是我胖，只是我发现，这校车本来，应该是用来接小学生的。意识到这一点的我，又换到了三个人那边，这时我看见了他。 其实，车上已经有了那个理科班的学生了，他们班不管是做什么都比我们班要积极。 只是不知为什么，他们零碎分布在各个角落，基本没有一起坐，也没有交谈，倒显得车上有些空旷冷清。 同样，我后面也有一个形单影只的家伙，那就是小寒，他正看着窗外，后脑勺对着我，乌黑的短发，配上那几乎全黑的衣服，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他。我注意到了那有点熟悉的白色线条，只是没有多想，就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刚刚选座位的时候，我还以为小寒那一排没有人；站在过道上仔细瞧的时候被小寒吓了一大跳，凭借对那件黑色外套的熟悉，认出来那是小寒，感叹他跑的真快，就好像一点也不喜欢学校一样。 不过，会有学生喜欢留在学校才是奇怪的吧。 我一边想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事，突然有些想要和他打招呼，继续我们上次没有完成的自我介绍。 但我还是忍住了和他打招呼的冲动。 毕竟，我们也就才认识，平时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要是突然打招呼的话，一定会显得奇怪的吧。 陈薇在教室里收着今晚的卷子，不一会儿也匆匆忙忙的上了车，站在我的身边时她愣了一会，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以为她没发现我，于是拉了拉她，示意她坐在我的旁边。 “身后好像有个人，一个人坐着，我还以为是鬼呢。”她和我说。 车里很黑，一开始同样只是匆匆瞟了一眼就被吓到的我很懂她的感觉，感叹着：“嗯对，我来的时候就在了，差点吓到了。” 就像是一只孤魂野鬼一样。这句话我只是放在心里没有说出口，因为我和他也不熟，这么说不太礼貌。 只是她没认出来那是小寒倒是让我觉得有些意外，因为我觉得她挺关注这家伙的，怎么会认不出来他呢？虽然她知道了那是小寒可能会很高兴，但我没有多说，并不打算告知她，我才不想被她怀疑我这些天有偷偷观察小寒。 不过就算她知道那又怎样！我会去关注他还不是某个人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他以前的事嘛！ 车子开动了。 车上有些拥挤，毕竟是接小学生用的，少数几个后来的倒霉蛋正站在过道里。这车上，我们班的人我都认识。 车里有些吵闹，但很不巧，我也是制造噪音的源头之一，至于其他人，那都是我们班的。 在这辆校车上，我们班的女孩很多，且大多集中在我和我前面那一排。我们都把书包放在座位上，也不坐着，只是站成两排说着一些明星八卦。 一直到他开口喊陈薇，我才想起来他。 陈薇说的没错，他的存在感确实很低。他要是不开口，我都忘了他的存在。 而且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这时的车内，安静了一瞬。 我和陈薇一起转过来了，陈薇有些惊讶，但我早就认出来了小寒，虽然他喊陈薇让我有点小波动，但也无伤大雅。 我只把这小波动当成了面对异性的表现欲。 很意外的，我看见，他身旁空着的那么一大块，足够坐下另一个人的空位置，依旧是空着的。一点也不像我们班，都坐一起了。他们班的人宁愿站在过道都没有一个人来坐这。 “是因为他那孤独的气质嘛？”我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陈薇以一种若有所思的语气对他说话。 “我说刚才过来的时候，怎么觉得后面那个人有点眼熟，原来是你啊。”陈薇的脸上没有我猜测里该有的喜色，倒是惊讶与意外居多。 “我一开始也没注意到你，刚刚转头看窗外发呆去了。”他轻轻的说道，由于他打断了一个女生圈子的八卦，正被一群女孩盯着，坐在座位上感觉到有些不自在，于是他也站了起来，“你是住在？” 陈薇说了一个地址，正是这条杏花大道旁边的小区。 杏花大道的尽头，就是我上了三年的高中，也就是他的母校。 他很快恍然大悟般说道：“哦，是那里啊，我经常从那里去学校。” “对呀，你没看见我吗？我经常看见你骑自行车从我旁边过去。你骑车真快，我妈的电动车都赶不上你。”陈薇疑惑的问他，脸上还带着一点不可置信。 “没有，你应该不是走着去吧，离一中还挺远的。”他回避了陈薇的疑问，扯开了话题。 “我妈天天接送我。”陈薇回答道，但还是不依不饶，“你真的没看见我？” “嗯......”他撇过脸，没有看着陈薇，“应该吧。”不过他又解释了一下：“毕竟我只有快迟到时才走这条路，时间够的时候就没有走，毕竟车有点多，飙车时得全神贯注，身体脑袋都累。” “快迟到？”陈薇撇了撇嘴，有些不相信，“我从没有迟到过，而且一直是上课前5，6分钟到。你这话，我有点不信。” 他没有一丝不好意思，也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反问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上课比你们早五分钟。而且，我的教室在顶层，你们在二楼。” 顶层啊，我记得好像是5楼吧，爬四楼我就累的够呛。 现在轮到陈薇沉默了，她翻了个白眼，“你又不说清楚，我哪知道。” “我以为......” “嗯？”陈薇冷哼了一声，他见状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讪笑道：“我的问题，我的问题。” 陈薇又问到了他和那个好哥们的事，只是这时候的他，眼神有些闪烁，回答得有些支支吾吾。 不过我并不意外，他们只是碰巧成为了同学而已，就算那时玩得再好，就算小寒不在意他袖手旁观的事，就算是在同一个小县城，在没有手机电脑的情况下，他们相见的几率依旧几乎为零。 因为，一中的环境和其他高中真的是两个世界。 曾有武警车专门停在他那好哥们的学校大门前，很多人都传那是为了震慑学校里那些为非作歹的学生。虽然有些扯淡，但还是我也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因为，他们有刀是真的会砍的！ “你该不会，没有和他有过联系吧？”陈薇很是意外，就连笑容都有些维持不住，“你们以前玩的很好的，我还准备磕你俩cp的。” “我性别男，爱好女。”小寒回敬了陈薇一个白眼，无奈的回答道，“请不要把我想的那么随便。” “不过，我确实没有和他见过面了。”他说这话时，眼睑再次低垂下来，还带着淡淡的，不知名的某种忧郁，但很快他就振作起来，“毕竟我没有手机嘛。” 直到这时他才像刚注意到我一样，朝我看了一眼。 “你好。”他这般说着，脸上还带着那初见时的温柔笑意，如同这灼热夏季里的一缕凉风，吹过我的心间。 我没想到他会主动和我打招呼，只是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回了一句：“你好，小寒。” 他也愣住了，“你，认识我？我应该没见过你才对。”他的瞳孔发散起来，似乎是在回忆。 我刚刚升起的好感猛地落下，成为了一丝失落盘旋在心底最深处。 “她是第一天我们见面时，我旁边那个女的。”还是陈薇搅乱了我们之间的尴尬气氛，只是我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趣，只是沉默在原地。 “你看你，一点都不会说话，看人家还愿不愿意理你。”陈薇以某种教训的语气说着，一脸的嫌弃与不高兴。这使得我的心情要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啊，那她，没有生气吧。”他小心翼翼的说道，还颇为关心的皱着眉头看着我，琥珀色的眼睛里写满了自责。 我突然不生气了。因为我总感觉他可能真的会因为我的失落而自责，说不定会自责到哭出来也说不定，毕竟他的表情就带有一些软弱祈求的意思。 我又想起来陈薇说的那件事，他这个样子，哭应该经常哭，但是会哭着抓着一个人揍，我总觉得这很不“小寒”。 “你说呢，我还以为你变了很多，现在才知道，你还是个钢铁大直男。”陈薇毫不客气的教训着，还把转过来的头掰了回去，恶狠狠的威胁他：“走，我们聊自己的去，不理这个扫兴的家伙。以后你肯定找不到女朋友。” 他也只好苦笑两声，看着我被迫转身，我从那车内后视镜里看见，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无声的叹息后，他带着一丝落寞坐了回去。 “好奇怪的男孩啊，”我心想着，“和他聊天时，他的兴奋溢满得如此明显，甚至能够感染到我们。就好像，他一直是这样乐观自信；但他这样一个人坐着时，却又显得孤独无比，仿佛沉浸在悲伤的海洋里，连旁人，都宁愿站着也不愿意靠近他，坐在他的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