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白等到父亲从衙门归府后就立马去了梦雪居。
此刻林大老爷还未来得及把身上的官服换掉,见儿子有急事要禀他就退了左右,厅内唯有父子二人。
见无闲杂人等后林少白就把妙音如何对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桑榆设局以及桑榆的供词,自己如何按照供词从府内挖出了一具女人的骸骨等等都与父亲叙说一番。
林大老爷的脸色已经从起初的平静慢慢变得复杂起来,待林少白的话音落定良久后他禁闭的嘴唇才开始微微动弹;“那具骸骨现在何处?”
林大少爷的声音微微有些低沉,甚至带着些许的哽咽。
林少白忙回答道;“回父亲,孩儿已经把那具骸骨入殓安置到了开宝寺内并且请寺内高僧来超度亡灵。”
对于儿子的这个安排林大老爷很满意,又是短暂沉默后他才开口;“我年少时总是不自觉的去慈心堂后院的松树下玩耍,总觉得那个地方让我倍感亲切,你祖母一直偏心你二叔,你祖父速来不问家事,我心里头不自在了就去那松树下徘徊片刻,后来遇到你的母亲,我们结为连理我便很少在去那里,当你母亲去世后我就再次不自觉的常常去那里徘徊。如此看来真的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林大老爷适才这番话让身为人子的林少白倍感心酸,自己虽然少年丧母,但至少体会过被母亲疼爱宠溺的幸福,然父亲呢,从出生起就与自己亲生母亲生死两茫茫,一直把杀死母亲的凶手奉为母上,纵然被诸多苛待依旧孝顺不改。
林大老爷微微叹了口气后继续道;“少白,这件事不能让外人知晓是你妹妹参与其中,她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不管你妹妹日后嫁的人是储君还是寻常郎君她的名声都不能有损。”
林少白忙道;“父亲宽心,孩儿知道这件事的严重,只是父亲您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林大老爷当然明白儿子嘴里的处置为何意了,他认真思量后才道;“这件事咱们要以大局为重,若彻底跟你祖母撕破脸让她付出代价自然是痛快的,然而那样咱们大房就不在是林府的嫡长房,你和你妹妹就沦为庶子之后,那是我不愿意看到的,如何处置这件事你和音儿都不要再插手,为父自有主张。”
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后林少白也就没再多言。
等林少白离开后林大老爷把自己独自关在了寝室。
他坐在床沿上静静的望着被卷起的流苏帐,自从八年前妻子秦落雪去世以后这张床塌就只有他一个人安眠,多少个午夜梦回他被孤单寂寞折腾的辗转反侧。
他多么希望此刻妻子能在身边陪自己说说话。
温柔娴静的秦落雪是一朵独一无二的解语花,曾经给与林大老爷一段身心倍感温暖的时光,此去经年,斯人已逝,那些忘不掉的灰意亦是再也不能复归来的曾经。
关于自己的身世林大老爷多少是怀疑的,然而他一直没有勇气去证实,而今尘封三十多年的真相被揭开让林大老爷亦是百感交集。
良久林大老爷从床下的账目箱子里拿出了一卷书,然后从中抽出了一张纸,不,应该是一个女子的小相。
那是一个面容婉丽,眉目如画的女子,她身段娇小,透过五官和骨架就知此为江南女子。
这张小相是临安侯临终前塞到了林大老爷手里的。
小相的背面写着葳蕤二字,那是临安侯的笔体。
临安侯武将出身,文墨粗浅,他的笔体亦是很潦草。
父亲去世后林大老爷曾悄悄暗查过这个叫葳蕤的姑娘,然而府内人对葳蕤姑娘都讳莫如深,他当时只当是父亲爱而不得的女子,她也知道母亲郭氏是个厉害的,容不得夫君纳妾,父亲心里喜欢那个葳蕤姑娘亦不敢收在房内。
把手里的那张小相默默的揣入衣兜后林大老爷就出去用晚饭。
用罢了晚饭林大老爷就直接朝慈心堂去。
此时老夫人也才用了晚饭没多会儿,林二老爷也在,母子二人正在闲话家常,一派母慈子孝,看的林大老爷亦是心酸,这样的场面一直是他多年来可望不可及的。
“孩儿给母亲请安!”林大老爷面无表情的给坐在上首的老夫人深施一礼。
“大郎过来了,快起来吧。”期间老夫人不曾抬眼皮,对林大老爷的淡漠可见一般。
林二老爷忙起身朝兄长微微拱手;“刚刚还跟母亲说起大哥您呢,没想到大哥就过来了。”
林二老爷对这个大哥面上恭敬,仅此而已。
因为老夫人偏心兄弟俩的关系从小到大就很微妙,林二老爷对兄长的恭敬是面上功夫,然林大老爷这个当兄长的对弟弟的疼爱关切亦是半真半假。
林家两兄弟多年来的兄友弟恭不过是心照不宣的做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