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关系好比将三种不同颜色,不同口味的冰激淋调和在一起,当要把他们彻底分开的时候,谁的身上都很难将另一个人的痕迹剥的干干净净。
戴兰却似乎想要和周同剥离的干干净净,她的眼神里是厌恶和疲倦,和她年轻的身姿以及精心打扮过的妆容形成了视觉上巨大的反差。
一个仿佛想要给人传达美,而另一个仿佛在泞泥中奔跑,想要将身上的杂草和苍蝇全都清楚掉一般的仓惶。
这就是戴兰给沐春的第一印象。
至于周同,和所有嗜酒如命,理性缺乏的酒鬼一样,和周同说什么话好像都没有意义,因为等他从酒醉中清醒过来时,也许已经忘记了今时今日在知南附属医院中发生过的一切。
面对酒醉者,说什么话都是浪费时间。
沐春有些头疼,好不容易聚到一起的爸爸和妈妈,却没有办法进行有效的家庭治疗,沐春感到有些沮丧,这其中大部分是替周明感到沮丧。
戴兰看沐春的眼神并不友好,至少一开始的时候是不友好的,有几分警惕也有几分躲闪。
她好像很匆忙,似乎后面有什么事情在追赶着她,时不时查看手机,就在沐春走进办公室短短两分钟时间里,戴兰查看了7次手机。
这频率,沐春很是在意。
焦虑、不安、烦躁、怒气、压抑。
还有周彤身上种种不良的情绪混杂着酒精在身体里盘旋之后又发散出来的臭味让谈话变得异常艰难。
沐春搬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戴兰急忙开口,“沐春医生,我是来看周明的,看完我就要回去了,我还有工作要做。”
“工作,对,她有工作,很重要的工作。”周同醉醺醺的说,嘴角还挂着笑。
这笑容有些~~~~~古怪。
一般人高兴的笑容和悲伤的假笑是不一样的,这种不一样虽然有些书上可电视剧里会讲到脸部肌肉,眼角肌肉群等等来对比判断是发自内心开心的笑容还是悲伤的假装微笑。
沐春自然懂得这些教科书式的理论,但是更重要的是结合这些理论,并且根据当下的情感状况和叙述逻辑去捕捉真实的情感状况。
这种能力有些来自天赋,有些人天生就有比较强烈的情感体察能力,有些来自实践经验。
沐春从来都认为两者都很重要,都可以经过一部分训练和认真的思考学习逐步提高。
沐春向周同和戴兰详细解释了周明身上发生的事,戴兰听到以后先是气愤,对着周同一顿怒骂。
“你怎么会把孩子送到医院,然后孩子不知道去哪里你都不管。”戴兰质问的是第一次周明在花园桥医院急诊室消失这件事。
周同苦笑着说,“我......我睡着了,不知道啊。”
沐春面无表情的听着。
“是啊,你不知道,你喝酒喝醉了,不管什么事情都一句不知道就好了,对吧,儿子没回家你也不知道对吧,警察打电话给你,你接电话了吗?”戴兰的怒骂已经到了像凶残的妈妈教训儿子的那种样子。
周同倒也不生气,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嗝,然后说:“好像,打了吧,我好像接了电话,后来不也没什么事嘛......嗝。”
戴兰耸耸肩膀,一副无语和你这种人继续说下去的态度,转过脸看着沐春,“沐医生,这个人没救了,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去找周明了。”
沐春摇摇头,“不要着急,方明医生还在给周明做出院检查,一会好了你再去。”
“哦,出院检查还没有做完吗?”戴兰不耐烦的又看了一眼手机。
“你这个女人,就是麻烦。”周同胡言乱语。
“神经病。”戴兰骂了一声。
“方便问一下您一周去见周明多少次吗?”沐春将注意力集中在戴兰身上,暂时把周同放在一旁。
“我不一定的,我很忙,真的不一定,要生活,要赚钱,我要赚钱。”戴兰一连说了好多遍,生怕别人不相信一样。
不对,沐春意识到,这种急切是真实的,不是害怕他不相信所以无意识重复多遍,戴兰重复说要赚钱的时候,更像是在提醒和鼓励她自己。
“周明的胃里最后发现了什么东西你们清楚吗?”沐春问。
“不是结石吗?”周同又打了一个嗝。
戴兰叹了口气,“我其实也不清楚,据说是不小心吃下去了什么不消化的东西,闹到那么严重,真的是,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学习,我可不希望他以后像他爸爸那样没出息。”
说到这里戴兰的语气中已经不仅仅是愤怒和怨恨,似乎又有了一些别的东西。
沐春认为那是悲伤。
“你到底平时都给他吃些什么东西,周同,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怎么当爸爸啊。”戴兰想着想着又着急了,一着急又对着周同骂了起来。
她骂了很多,反反复复,却是有心无力。
从一开始就知道这种骂就像是扔进了大海里的一脸盆水,根本看不到什么反应。
你就算倒了十盆,二十盆,也是无济于事。
“我也是很努力了,你又不回来,你跟我离婚了,管我怎么带周明,周明他现在是我的儿子,你自己不要的,是你不要他的呀。”周同说。
“你住嘴。”戴兰看看沐春,“不要听他乱说,都是因为他乱喝酒,成天喝酒,本来我们很幸福的,非常非常幸福,周明是我们捧在手心上长大的孩子。”
“呸,我看是不知道多少人把你捧来捧去吧。”周同露出古怪的表情,既狰狞又慌张。
“你......你胡说什么。”戴兰急的直跺脚,一把抓起矮桌上的纸质茶杯朝周同的脸砸了过去。
茶杯里还有水呢!
沐春来不及说什么,水已经刷拉一声洒在了周同的脸上。
“你自己做的事情我还不能说了?要不要脸?”周同显然是喝醉酒,原本还是迷迷糊糊,现在变成了暴躁。
但这暴躁又不像那些喝酒后过度暴躁的人,他的暴躁更像是冬日的太阳,一点点力量都没有,一片云飘过又把它遮住了。
“我说的就是你,我不想说了,丢不起这种人。”周同说完气呼呼地转过脸去。
“我们现在不是讨论这种事情的时候,我就说你能不能好好照顾周明,到底给他吃了什么东西?”戴兰越说越快,根本也不给沐春和周同说话的机会。
“那你领回去啊,你能把周明领在身边吗?你现在想要把周明领回去吗?你不要,你做不到,因为不方便,太不方便了,对了,你要去上班了吧,这种工作,你好意思跟你的儿子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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