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一笑。我不想提起我的老丈人。
“上一次乘坐你的车，她（老婆）对我讲过。”我又轻咳嗽着，“没有人了······老丈人家，没有人了。”
我惋惜的长叹。
“都是你们两个花钱吧——看病，发丧······也花不少钱吧！”他明知故问，“负担挺重的。”
“没有办法，他们就这一个女儿······我们应该的。任务甩不掉，想甩，那是不可能的，义务吧！”我不高兴的说。
“你老丈人，就没有留下，一些钱吗？”他不解的问道。
“钱······？”我有些懊恼，“留下——留下外债给我们。谁说给我们留下了钱？可笑。”
“哦，这样！”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难说的······你老丈人，年青时就不爱干活，人老以后，他们两个又都得病······听说，你们，把他的宅子给卖了？”
“是的，刘云是把她父亲的宅子卖掉了。给她亲近的人，谁都不要，他们是想白给他们。刘云不干，赌气低价卖了。也就是还完发丧的债务，不错了。”我有些伤感。
“这样子······。”他好像以前听到过什么似的，“我和你老婆刘云是小学同学。她的性格我了解，挺倔强的，倔强的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哦。”我不快的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接下来就是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刘云要不是倔强，我们也不会天天争吵，我也不会生病；我要不是认真，也不会这样子——天天为一些小事情争吵。我们的生活也会像别人一样的和睦，恩爱。——我这样想。我们明明心里都想着对方，都爱着对方，可，每次都是互不相让，每次都是争吵着互不相让，都非要争个输赢胜负。难道爱的味道就是这样的吗？我自问着自己。我想，不是吧。
可是，爱，究竟是什么？我不知道。我迷茫。爱的味道，要用心来感受，用心来体会的。
快到济南的时候，他又开口了：
“你们······你们现在过得······我是说日子，过得怎么样？”
他好像挺关心刘云，又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好开口。他的语气，不平静而犹豫。他有什么秘密，好像深藏在心底，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他们的关系不一般——我感觉到。
“不是很好。”我也害怕寂静，害怕死一样的寂静了，于是我答道，“这么多的事情要办，要我们亲自去办······不办不行的事情······我们还要抚养我们的孩子，负担重，花销大······日子，挺难的。”
“是吗？”他感到惊讶，“你不是，又添了一个女儿吗？”
“正因为又多了个小的，日子才过得紧吧！”我无奈的说，“国家放开了生育政策，刘云非愿意再要一个。没办法，拧不过她。”我摇一摇头，唉声叹气。
“一个女儿！不错，不错，老了有人痛呀！要是个儿子，那真的要命了。”虽然多数乡下人喜欢男孩，可，说实在的，男孩子要买房、结婚，是铁的事实，没法改变。他也在心里认为男孩负担重，“女儿，长大了，有东西就给一些，没有就不给，没多大的花费。”
“养她需要花钱的，我又没有本事，挣不来太多的钱。”我长叹一声，说，“刘云整天和我吵闹，说我窝囊废，挣不来大钱，让他们过不上好一点儿的日子。她的脾气······。”我不想再说下去了。
“有多少有本事的？还不是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嘛！真正大富大贵了，不见得是好日子······生活啊，就是平淡着过，只要健康、幸福就好！”他这样认为真好。
“自我安慰吧！”我轻咳一声，“这样，心理上会平衡些······应该说是平静，更好！至少不会烦恼吧！”
我们心照不宣的都笑了。看来，我们两个在心里都有不言而明的话没有讲，也没法讲的。
“你就像我吧！就喜欢开车。天没亮，睁开眼，握住方向盘，一天，过去了。”过了一会儿，他说道，“回到家，吃饭，然后电视也不看，倒在床上，睡觉。第二天天不亮，我又要出车······这样，挺好。真的，我感觉挺好的。简单，快乐。”
“我挺羡慕你的。”我嫉妒的说，“我就不好过了······。”
“你要自己找乐！”他打断我，笑着说，“我和老婆不吵架，从不争吵，也不想争吵。不是她说的话、做的事全对，不是我不生气，生她说的言辞与做事方法的气，只是，我不想和她吵。我，我们回避争吵······没有时间。就是有时间，我也不和她一样······。”
“你可以开车的。你睁开眼就是一天，回到家已是晚上了；我就不同了，不像你，自在。”我挺羡慕他的。
“你也可以找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回避争吵······不吵架对双方都好。”他说的话有道理，可真正做到，挺难的。
“我······。”我长叹一声，无奈的说，“做不到，做不到的。”
“你。你可以沉默呀！不说话，不就，吵不起来了嘛！”
我的心像针扎的一样痛。我何尝不想呀！可我的性格，我的忍耐力不是很强的。我做不到沉默。
我的一生最喜欢写东西的。可我最喜欢的，恰恰是刘云最反对的，要死要活的反对我。我知道刘云的生活很简单：干活，吃饭，养孩子，睡觉。她没有理想，生活中没有太大的目标，没有我心中所谓的遥远的追求。在她的心中只有挣钱、过日子——就这么简单。但是，我，我不一样，我想要的，和她恰恰相反，和她永远不一样——我有我的追求，我的理想。但是，我的这一切，都被刘云抹杀了，消灭了，吵完了。
我的追求，在什么地方呢？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连我自己也搞不懂了。
“我喜欢写东西，但刘云反对······极力反对，太反对了······。”我望着车窗外的高楼大厦，打破了沉默说，“喜欢的东西，都没有了，不知怎么了？应该怎样生活？唉······。”
他无语，沉默着。
“我想回避争吵，可，我的性格和刘云相仿，也挺倔的。到时候，我总忍不住自己的性子。生活，挺难的。”我接着说。
他还是沉默着。
这时，车子驶入高架桥。
他有所思。过了一会儿，他对我说：
“喜欢就要坚持。这样，生活才有意义！”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在家吃中午饭的刘云和母亲，正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争吵着，争执着，不弄个谁胜谁负，誓不罢休——女儿呜呜的哭泣着，不停地喊着妈妈。
乱了，生活，乱了，生活真的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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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