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面上虽瞧不出什么来,但眼神从没有一刻离开过签文,仿佛那块小小的木板上刻的不是文字而是他的判决一般,悬心不肯放下,连手掌也浸了汗。
老住持不知为何,将他们两个的签都一一看过后,显出了一点点的惊异,随后又仔细瞧了他们一眼,复又捻着签文看了看,虽还是带着笑,但显然不如方才那么释然,连带得南麓都有一丝丝的紧张…
好在,大师便是大师,分分钟便将那丝疑虑和忧愁掩了下去,又恢复了云胡不喜、怜悯众生的淡笑慈悲模样,他拿着李沂舟那支签文,便要开口。
南麓立马退后几步,想隔得远些避开,毕竟这也算隐私嘛,只是她的脚只略往后踩了几步,便传来男人的喝止声:“停下,我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你听就是了。”
南麓站在刚退的那块地儿,只觉得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心里直犯嘀咕:“你同意让我听,可也没问过我想不想听啊,这种涉及领导隐私的事我可没兴趣知道。”
李沂舟没有回头,反而立刻微微倾身,带着两分赤诚又恭敬的语气:“请住持赐教,不知这签文何意?”
如此谦柔连南麓都瞠目结舌,哪见过李沂舟这样恭敬谦卑过呢,便是最困难的那一两年,也是未曾有过的。
“这个人的腰板从来都是直着的啊,哪肯向别人弯腰啊,李沂舟是那种真真正正将傲气与矜贵刻在骨子里的,永不低头,永不显弱,是真正的世家公子,名流做派…
南麓也好奇了:“到底是什么能让这个神佛不信的人变得这样虔诚卑微?他到底要求些什么啊。”
这还真让她生了两分听的心思,略竖了竖自己的小耳朵。
住持也回了个礼,用的依然是那种平静、哀悯众生的慈悲语气:“施主这签虽算不得好,但也未差到极点,中成罢了…”
李沂舟何等敏锐的一个人,听到“算不得好”心就凉了半截,明知何为话里有话,委婉道来,却不知哪来的执拗,便要追根究底:“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哪来什么中成,还请大师不吝赐教。”
了空住持看着他,眼神清宁又平静,如一汪深潭般波澜不静,但眼中出现得这个人才是真正的隐含怒气,满面沉容。
他叹了口气,并不在意李沂舟的冒犯,宽怀:“吉利与否本在人心所向,有些事也算不得什么好,可也算不得坏,坏到极点亦是好,好到顶了也是种坏了。”
“就算施主可呼风唤雨,也难改一个命字,便是富可敌国,也是要按照命走,天命不可改。”
李沂舟脸色呈现出一种灰败之意,两天的水米未进,百思不得其解,忧虑难安,火气上头已让他筋疲力尽,若是别人戳中了他的心事,怕是早就刺穿那人了,可如今,他却无心恼怒,唯有痛意。
他还是倔强:“人定胜天,若被一个"天命"困住,那人人不就固步自封,只盼命理好些了。”
“我只相信人定胜天!”
老住持还是那样慈爱,挂着怜悯的笑容,淡淡道:“施主所言有理。”
李沂舟讥笑了一声,笑容苦涩:“是吗?”明明好像是老住持支持了他的观点,可他怎么就这么难受呢?
他正对着老住持,连山的灰败和痛苦南麓其实是瞧不见,从住持说“算不得好”开始,南麓便又小心地退了两步,让自己尽量啥也听不着了,她没有探听领导喜好的癖好啊。
知道得多并不算一件好事,也许,还会是一件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