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远离了长安城,墨玉才将脸上的面纱拿了下来,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扯下手上挽着的披帛,高高的举起,看着风将它吹起,大会上能的笑着。
沈自初坐在车内,手指不停,还在抚琴。
墨玉低头,趴到了车顶边缘,探头望去,“师父,你怎么还在弹琴?都离了长安数十里了,美人听得见了。”
沈自初怅然一叹,手终于停了下来,悠扬的琴声乍然而止,硬生生的拖着众人进了一个无限循环往复的哀伤之中。
墨玉一愣,翻身跃进了马车,蹲在沈自初的身前,仔细的打量着他,“师父,你在想师母吗?”
沈自初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墨玉的脑袋,“每次都能被你瞧出来。”
“师父来了长安之后,便时常露出这般神情,玉儿第一次吃到火锅时,师父的这般神情尤甚!”墨玉盘腿坐在了沈自初的面前,伸手拍了拍沈自初置于自己膝上的手,“师父不要这样,师母也会为你难过的。”
沈自初笑了笑,没有说话,但还是没有如方才那般,而是侧头拿起书看了起来。
墨玉含笑做到了沈自初的身旁,“师父想和什么茶?还是紫笋可好?”
“紫笋不够了,路上往绵州绕一圈,取些紫笋来制茶,然后……”沈自初的目光放空,看向窗外的田野,“随后,咱们一同去金国。”
墨玉一愣,她没想到沈自初要带自己去金国,那可是敌国啊。不提边疆处摩擦不断的战事,就算是没有这战事,金国也不是轻易能去的。以往积累下来的各种矛盾,怎么是轻易能够消除的?更何况,沈自初还是上一任大周右相……
似是看出了墨玉的迟疑,沈自初摸了摸墨玉的头,“要委屈玉儿了,咱们要隐姓埋名一段时间,进入金国时,也不便用自己的名姓。”
墨玉了然的点了点头,这才对嘛,就算是要去刺探敌情,也不能这样大摇大摆的去才对。
只不过……绵州……
墨玉不信是为了紫笋才去绵州的,但是她很明智的没有提及,只是乖乖的听从沈自初的各项安排。但是几日之后,她也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他们的身后,有人跟着。
墨玉暗暗的放出了两只蛊虫去查看,然后从后面追着的人身上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是北堂家族的人!
墨玉在受到蛊虫传回的讯号时,很是诧异的一番。就算再长安的时候,她没有搞清楚为什么北堂家族的人突然消失的,但是这也不是他们追上自己的理由。她在护国寺山下做的事情,她有九成的把握不会让师父发现。
师父的确没有发现,那么,北堂家族的人更加不可能发现了!
不是因为我吗……
墨玉第一次用这样复杂的神情看向沈自初,如果不是她,那么,他们的目标就是师父?
墨玉被自己的推测吓了一跳,然后更加肯定了这个推测。她好像,知道了,为什么师父非要去绵州一趟了。
放在后世,绵州就是绵阳,自公元前201年汉高祖设置涪县以来,已有2200多年的历史,为历代州郡治所和兵家必争之地,素有“蜀道咽喉”、“剑门锁钥”之称。
师父,是想把北堂家族的人全部留在这里。然后去金国的时候,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可是,究竟是谁让北堂家族盯上一个辞官归隐的大周右相呢?师父还有一层名士的身份,虽说此时名士不像魏晋时那般超然,但也不是寻常人能随意招惹的。唯一的可能……
墨玉转头看向正与赤阳安排下一步行程的沈自初。
她隐隐有了一个答案,却不敢轻易相信,那人,竟然真的如此做了?
“夜深了,还不睡?”沈自初与赤阳说完了,便走了回来,见墨玉散着头发,愣愣的坐在火堆旁,皱起了眉头问道。
墨玉不能说那些她的猜测,那些事她的猜测,可是她却很确定,如果她问了,从师父的嘴里得到的,就是她不想听的那个答案。她爬到了沈自初的身旁,懒懒的靠着他的手臂,仰头看着头顶的星辰,“师父已经教了玉儿这么多星宿了,玉儿几乎都能认出来了呢!”
沈自初嘴角微勾,“玉儿很厉害。”
“师父平日不长观星,何以对星宿如此精通?”墨玉仰头,看着沈自初的下巴,想要说些轻松的话题,却不料沈自初的下巴猛地绷紧了,望着远方久久不语。
墨玉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沈自初是什么身份?
他是墨玉使。
他为什么做名士,为什么成了大文人?
因为一旦皇帝需要他的时候,他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站在朝堂之上。
他为什么只收一个徒弟?
避免墨玉使一职的无畏争夺,如同皇位,只有一个继承者,就能减少很多麻烦。
那么,他为什么会精通星宿八卦?
墨玉的后背腻腻的,出了一些汗,手心微凉,一阵风吹来,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如果读书、出名、学武,都是为了墨玉使一职,那么星宿呢?
沈自初低下头,将墨玉脸上被封吹乱的发丝拨开:“玉儿,师父教你占卜如何?”
“啊?”墨玉早在沈自初伸手的时候,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此时却有些茫茫然。如果师父学星宿是因为他是墨玉使,那么他为什么要教自己这个?他想要做什么?
“想学吗?”沈自初伸手,弹了探墨玉的额头。
墨玉呼痛,伸手按住了自己微红的额头,呐呐的看着沈自初,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应。可是直觉告诉她,师父并不是怀疑试探。她的血流变快了,甚至她可以感受到蛊王在她心头的小动静。答应,就是更靠近危险与权力;不答应,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