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卫国公府”四字,步霜歌微微一怔。如今长公主非但是想见她,还要见她的父亲吗?
左思右想,步霜歌紧按了心神一瞬,轻点了头。
马车辗转几条街,便已停在了卫国公府门前——
帘帐被她轻扬,漫天纷飞的雪即入袖襟之中,映入步霜歌眼帘的是那早已等待于外的卫国公。
卫国公本是清瘦之人,如今见来更是面色不佳,些许是瘦了许多。
自是看到步霜歌时,卫国公神情中的担忧少了许多,只是颤颤巍巍道:“想来太子在,你倒是没有在慎刑司中吃苦颇多,天斧山一路,到底是吃苦了……”
步霜歌自马车而下,便扑于卫国公怀中:“父亲……”
卫国公满脸的愧疚被东宫诸卫尽收眼底,此时,他却不不舍触步霜歌何处,衣衫之下的她,不知还有多少伤……
诸卫只道:“咳咳。”
此时卫国公才反应过来,即是行了普礼:“太子。”
马车之上——
君墨承并未下马车的意思,唇角笑意泯然。他只是淡淡瞧之那背对他的人影,道:“人既带到,本宫便要回太和殿议事了。”
帘帐轻落,诸卫即是驾马车驰聘而去。
卫国公目送东宫马车离开后,便已握紧步霜歌的手,轻轻拍着:“你可是受了委屈,定要告诉父亲!”
这声的笃定极是认真。
步霜歌看至卫国公,轻轻摇头:“想必父亲也听闻天斧山所生之事,有事的并非是女儿,重苏将女儿护的很好,若非重苏……”
她不再答话,只是苦笑。
天际霜雪下落,轻荡了她睫处,迟迟不肯落下,凤眸之中的微红,尽显其中。自当那凤眸绕过卫国公,素手打开公府门院,步霜歌愣在了那里……
寒风飘雪,朱红大门敞开。
她一身的烈火之色,自是融入了漫地的血红之中,人血自上而流下,卷至鸾凤靴侧浸染分毫。
凤眸已是微微一缩——
三十九名丫鬟与三十五名小厮跪成一片,每人身上皆带有杖打的血痕。
其中一名丫鬟蜷缩于地上,尸体似是已经僵硬了……
那丫鬟瞪大眼眶,临死之前死死地盯着身前手握刑具的嬷嬷,虽是蜷缩着身子,可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即便是死……
这丫鬟她记得,曾服侍过二姨娘,自是不会太面生。
步霜歌眉头紧皱,抬眸睨至那手握刑具的嬷嬷:“不知您是何人?”
那嬷嬷衣着宫装,年纪颇有四十的模样,神容之间皆写着傲慢二字。似是听闻步霜歌这般问话,只是淡淡睨至卫国公:“国公爷之女,到底是不懂礼数。”
嘲弄自那嬷嬷口中脱出。
步霜歌看至卫国公,却看到了他脸上的惨白:“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卫国公只道:“霜歌,见过李嬷嬷。”
李嬷嬷?
这李嬷嬷在府中杀人,她倒还要客气地行礼?步霜歌上下打量着李嬷嬷,自是看到她身上所佩的玉边镶金的令牌时,微微愣住了。
令牌之处,竟写着“皇”字……
李嬷嬷怒道:“卫国公,你这女儿倒是如传闻之中一样,没有礼数。若是长公主今个儿到这,瞧见了步姑娘这般模样,倒是不知是怒还是恶心?”
长公主?
步霜歌随即便明白了,这嬷嬷是重苏母亲身旁的人。而这令牌,却是顺帝亲给长公主的,怪不得卫国公那般忍气吞声,自是见令牌如见顺帝,自然无法怠慢。
步霜歌冷笑道:“不知李嬷嬷为何要杀这丫头?”
说这般话时,凤眸只是淡淡扫过李嬷嬷那被丫鬟紧握的裤脚,淡淡讽笑。
李嬷嬷当即不悦,直接踹开那丫鬟的手,可那丫鬟竟握的极其紧。她想也没想,便直接用鞭子狠狠地抽打了去。
抽打尸体,闻所未闻。
也便是这一刻,于旁跪着的丫鬟与小厮们皆吓得脸色僵白,险些哭出声来。
所有丫鬟都身带伤痕,皆是这嬷嬷而为。
李嬷嬷怒道:“下贱的丫头。”
说罢,竟想用匕首去砍断那尸体的手。
卫国公眸中愤然,却忍耐着:“李嬷嬷!你怎能——”
可这时,那抹烈红移身而动,竟直接扣紧了李嬷嬷的手腕:“嬷嬷这般大的气焰,倒是不知如何消?”
说罢,步霜歌的手已松开了去,自李嬷嬷身前蹲了下去,素手轻按于那尸体的手指,且一根根地将之掰开,且无惧那血手上的脏污与烂掉的人皮之处。
李嬷嬷惊吓了一晃,怒不可遏地看着步霜歌:“你竟敢阻我——”
话还未落完,李嬷嬷便看到了凤眸低垂之人,竟心生冷寒。
尸体的手微松……
步霜歌颔首睨来:“如此,不便好了?何必动刀呢?”
那笑,明媚而妖。
她的手皆是尸体的血,那眸映了烈火之色,竟有着淡淡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