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霜歌记得重苏说这番话时的认真,也记得重苏哄她沉睡时的温和。
只是再到后来,她便没有了挣扎。
夜里,重苏只是侧在床榻外边,左臂撑着侧颜,三千墨发落在身前,于窗口银月的映照下,散着浅薄的光。那双平静深邃的长眸凝着他,极美,比这张脸更要惹人心弦。
不知为何,步霜歌有一瞬竟觉得这双眼睛与东宫太子很是相似。步霜歌微微阖了眸,蜷缩在被褥之下。
“我会守着你,睡吧。”
那右手轻轻拍着她,便如同哄睡婴儿一般的熟稔,稳而有序地拍着。
步霜歌何时睡着的都不知晓,只知这一夜的龙涎香经久不散。
自她醒时,已日上三竿。
她自知重苏去了早朝,也自知一侧留的早膳与药盅皆是重苏提前预放的。而床榻之侧,一套崭新的罗裙放的整整齐齐,依旧是她喜欢的烈红之色。
她的簪子似是夜里被重苏取下,放在了玉枕之侧。
她捏簪饮药,认真端详着。
白玉簪皎洁,一点红雪莲为坠,极为简单。心中窃喜,她将那簪子放在窗口阳下轻轻打量着,只见那雪莲中似是嵌了一字。
——鸾。
鸾凤自古有夫妻之意,若她是鸾,那他岂不是凤?
所以这算是定情信物吧。
她心中喜悦,便重新梳妆将那簪落于发髻上,便换了衣裙出了这房门。
只是门开的刹那——
箭破了云霄,步霜歌侧首的瞬间,那箭已穿透房屋大门,直接穿透了窗。紧接着,箭再度射来的刹那,便被步霜歌握在了手心之中!
箭的冲力,摩的手心生疼。
“弄晴将军?”
来者一身青素男衫,并无发髻,反而与男子一般将墨发束于发冠之中。
似是听闻步霜歌之言,弄晴自树上一跃而下,重新撑开了弓箭对准了步霜歌:“若是你今日死了,重苏会如何?”
弄晴唇角微扬,静静地看着步霜歌,依旧是那挥之不去的傲气。
由此可见,她早已驻足在这里,只是等待着步霜歌而已。
可步霜歌凝来时,眼底鲜有恐慌,凤眸悠悠地打量着弄晴:“将军,今日可是要被赶回蛮荒了?怎有闲时来宁远侯府一趟?”
弄晴撑开弓箭,但眸紧闭着:“自是来寻你。”
这一刹,步霜歌手中箭被握断了去:“接二连三,不乏吗?”
箭折断的那一刻,弄晴手中的箭已射来——
断箭打散了新箭,落在了弄晴身前。
步霜歌淡淡地凝向院落一脚,那里是沈蔚晕厥的模样。似是被人封了穴道,又被打晕了去。
穿越至此的这些日子,想杀她的有何止一个?前日有步云芊,今日有这弄晴将军,她早已习惯,更何况弄晴将军并非是第一次对她有这般杀意了。
朝堂之上,皇帝下旨比武便罢了,弄晴今日竟敢直接闯入宁远侯府,这般光明正大,到底是打算与自己鱼死网破?她为了重苏,竟要做到如此?
“动手吧。”
弄晴神眸冰冷,一脚踩断了步霜歌扔来的断箭。刹那间,几十名黑衣人竟自长空而落,直接便将步霜歌围至中间。
这几十名黑衣人与那些柔弱无力的都尉军不同,落地稳步有力,是随弄晴一同回来的兵将吗?
步霜歌眉睫微抬,审视着弄晴与黑衣人:“弄晴将军,回蛮荒您依旧是将军。若是在这里杀了宁远侯未来的夫人,便是朝廷通缉的犯人。若是您收手,那么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若是您执意如此,那么便莫要后悔。”
她声音冰寒,凤眸中的杀意萦绕着弄晴。
弄晴此刻却是冰冷一笑:“后悔?你当真觉得重苏会杀了我?昨日,重苏根本没有下狠手,你不也看的清清楚楚吗?”
弄晴看向步霜歌,竟依旧是那怜悯之色,与昨日无任何差别。
“弄晴将军,大动干戈来做此事,你不觉得只是重复昨日之事?”
“你以为昨日赢了我,今日便可以吗?还是你认为,就凭你的武功,能杀了这些武将,所以足以让我后悔?”
那些黑衣人,的确像极了久居沙场的武将,一眼便知身手不凡。弄晴自知不敌她,竟寻了这些人,倒是让步霜歌诧异。
“您可以这么认为。”
步霜歌颔首言笑,静静地等待着那些人的出手。
弄晴再一度将箭对准了步霜歌,任凭衣诀于风中跌宕作响:“我与重苏相识八年,一同作战五年六载,你以为他娶你是为了什么?他为什么选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