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药浴之地。
灯笼如火光簌地亮了起来,映照着温泉水,至清至盛。他来此后,甚是连衣都未曾褪去,便将身子埋至其中。
沈蔚红着目,将篮中药草均匀地轻洒于温泉水中。
龙涎香的味道在这几寸天地满满散开后,沈蔚才将篮放下,静静地睨着那俊美之人苍白的面庞,心中一紧。
沈蔚不愿离开,只是蹲坐在药浴之外:“主子,还疼吗?”
少年声音惊动了那浅休之人。
重苏颔首看去,声音淡淡:“你觉得我会死?”
沈蔚慌张,簌地起了身,急忙摇头:“主子不会死的!”
重苏颔首凝至星空,只是浅笑:“萤火皆愿与星争辉,我们做这些事情又算的了什么?沈蔚,你且记住一句话,只要我还活着,一切便不能结束。”
“主子,我知道!”
“好好守着步霜歌,让弄晴与沐竹帮她,便是你去蛮荒的第一个任务。”
“这些我都明白!您只要呆在步霜歌身边,那蛊便不会发作,只要主子不再去慎刑司,只要不再想起过往的事情,便不会再发作!更何况,那里什么都查不到,主子又何必再去?”
“沈蔚,你要唤她一声主子。”
他声音单薄,在蛊毒的侵蚀下已是虚弱至极。
沈蔚咬牙,急忙点头。
他守在重苏身边,却守不住重苏的行动……重苏有多少秘密,又有多少要做的事情,沈蔚皆明明白白。
可重苏要他做的,不过是守着步霜歌……
那蛮荒之地,那般遥远,重苏若一人在上京,他岂能放心?
沈蔚咬牙:“主子,沈然该来上京陪你了。”
“他守着北境,不能来。”
“可主子……”
“我不仅是你的主子,你只需要明白这一点!”
鲜少,重苏眼底有了些许的怒气,他的手一直窜紧于胸口一处,那里炙热疼痛,甚至是连动一分都不行。
在慎刑司,情思蛊发作了两次,他皆在拼命地压制。
而如今……
沈蔚垂着脑袋,双拳已经狠狠地握着:“主子交代给沈蔚的任务,沈蔚定能完成!不光是为了主子,还为了先主子!”
泪,一滴滴落下。
他整个身子都在颤晃,终究是像个孩子一样将自己蜷成一团,将脸埋在了双膝之中。蓝衫染了这片天地的潮湿,他不肯抬头,只是候着。
“上京,本便是我的天下,从前是,今后也是。”
那声音温润,似是被风拂过。
沈蔚埋在膝上,轻轻地“嗯”了声:“这府里的丫鬟,皆是东宫之人,我已经都处理掉了,待步霜歌去蛮荒后……主子一人照顾好自己。”
他笑笑,什么都不说。
许久之后,沈蔚颔首去凝,已见那俊美之人已睡了去。
于温泉水中,他才能得以短暂的休憩。
他是重苏,却也不是重苏。
沈蔚握剑,静静地候在这里守着。他看着星空点点,蓦然想起那日提前回上京之日,那出现在药浴之中的步霜歌……
那一夜改变了一切计划。
下蛊之人已死,谁又能救重苏?他想,或许是步霜歌。
步霜歌的出现,几乎断绝了重苏蛊毒发作的日日夜夜,无论重苏对步霜歌是否有心,无论步霜歌待重苏是否有心,她都是那个能救重苏的人。
至于为什么,沈蔚却不知道了……
——
夜半。
沐竹醒来之时,地上的血布铺了几层。
他一身的伤,被人包扎的很漂亮,挣扎着起身,却没成想看到桌前趴着沉睡的人。
那一袭红衣,如墨散开的长发……
箫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