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上京城终究是轰动了,听闻慎刑司被人屠杀殆尽。
百姓皆围于慎刑司外掩着口鼻看着,一具具尸体从慎刑司内抬出,从死囚再到司狱,皆被利刃所伤,一刃毙命。
除了朝廷要员,这些尸体的去处便只有上京城外的乱葬岗。
慎刑司外。
马车主人悠悠扬起帘帐,长目凝之:“走吧。”
“是,侯爷。”
驾马之人扬起马鞭,驰聘而跃,百姓皆纷纷让路。
重苏于马车之中微微阖眸,似是休息。
少年于他身侧,歪侧着清秀俊颜笑着:“主子,可是担心什么?昨夜我可是连夜呈了折子,顺帝是不会怪主子您的。”
重苏不言,脸色依旧是凝白的。
沈蔚握紧腰间长剑,聆听马车之外的动静,再度叹息:“若是假装死囚暴动杀人,那主子护言司主失败……”
长目微启,重苏凝至沈蔚。
沈蔚猛然一惊:“我只是说说。”
重苏伸手,沈蔚后退一步,却被重苏握住腰间长剑,直接拔鞘而出。
那剑冰冷,不知从前染了多少人的血。
重苏俯目:“是你提醒了本侯。”
他伸长手臂,反向将那剑朝着手臂砍去,只是一瞬,血水便撒在了沈蔚的瞳孔之中。他惊慌失措,却没有叫出声。
剑入鞘。
重苏眉梢未皱,反之将衣褪去,以布缠至伤口。
沈蔚急忙将那血衣收起,自一侧衣盒中重新拿了外衫:“主子,你造这假伤当真可以掩人耳目吗?”
那外衫被推至重苏身前。
沈蔚眼底呈现的皆是重苏那满身的疤,猛然瞥了目。
他不敢再看,也不敢多再问一句。
重苏目光冷凝:“为了扮演好重苏这个名字,你知这两年我做了什么,便不要露出这个表情。”
沈蔚握拳:“主子要杀言司主,沈蔚自知不是因为沐竹,是因为言司主两年前监刑了箫鸾,主子不喜言司主!可为了杀他,主子竟要伤自个儿去让顺帝信任……”
他咬牙,声音几度压到最低。
听闻箫鸾……
重苏眸底的深渊更深了:“死囚伤人,本侯冒着性命危险,被伤也没曾救下言司主。”
“以您的武功,顺帝会相信您被伤?”
“他只会相信想要相信的东西。”
“为什么?”
沈蔚猛然看至重苏,他静静地看着窗外,侧廓俊美而又苍白无力:“沈蔚,走吧。”
那宏大的宫门已近在咫尺……
重苏什么都没说,反之下了马车,沈蔚搀扶着重苏,一直到重苏入了太和殿,他才掠至松木等待着,盯着那太和殿的动静。
百官大臣皆于此时入了朝。
沈蔚的担心并非是假的……
慎刑司一事,再一度让情思蛊伤了主子的身,他很清楚。
重苏一夜药浴,未曾多休息半分,便让他临拟了折子送至宫内。他还能坚持多久,沈蔚不知,只是奉命等待着,便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
太和殿。
第一次,百官陷入了沉静之中。
顺帝轻翻着手中的折子,众人见不到其中情绪,只是静静等候着。
司礼监宋晏于一侧守着,小心翼翼看向百官最前方之人:“皇上,已经一炷香了,重苏公子还有伤,怕是要坚持不住了。”
顺帝轻点着龙椅,将那折子丢于重苏之前:“伤的多重?”
重苏上前,垂目:“回皇上,不重。”
顺帝眉梢微扬,与百官再道:“重苏与蛮荒新将军去往慎刑司处死死囚,却终究是被死囚伤了身,害的言律言司主被杀,这可闹了上京城多大的笑话。”
百官中有人上前一步:“皇上,要如何处理言司主这事?”
顺帝蓦然抬目,只是一句:“言律身为慎刑司司主,竟还能被死囚所杀,不是抹了我们大晋的面子?死囚暴动,他无重苏护着便死了,那朕要他又有何用?”
顺帝看着萧丞相,眸光不知深浅。
即便是京兆尹,也小心翼翼地瞧了去,奉承道:“历任慎刑司司主,哪个不是武功高强的?这言司主被杀,到底是武功不够,还连累了咱们的宁远侯负伤。”
重苏颔首,与萧丞相对目:“死囚一千二,蓦然暴动……到底是令人探究……”
他微抚了伤。
萧丞相脸色蓦然白了,跪至地上:“回皇上,言律言司主虽是是臣引荐给皇上的,可这并不代表这事与臣有关!莫要听人话中有话。”
没有拉拢到重苏便罢了,重苏这话,萧丞相可是能听的明明白白,似是推祸于他。
萧丞相已然后悔有拉拢重苏的心思了。
重苏睨至顺帝:“臣只是觉得这次死囚暴动,或许与敌国有关……丞相怎能揽下责任?是丞相多虑。”
那抹冰冷带着关心之意。
他的手,从始至终皆握于伤口之处,伤口渗血,不少大臣纷纷凝目而来。
京兆尹又道:“宁远侯负伤,还坚持上朝,到底是心系朝廷。”
说罢淡淡一笑。
跪在地上的萧丞相微握了拳头,重新道:“听闻宁远侯去慎刑司的初衷,是为了接出沐竹。”
顺帝俯目:“是。”
萧丞相眉头紧皱,并未见顺帝让他站起,沙哑着声音又道:“沐竹曾是臣府中之人,与箫鸾曾同进同出,是个十足的怪人,怎能让他出——”
京兆尹打断了萧丞相的话:“沐竹戴罪立功,自是为蛮荒!要知道,沐竹武功皆为箫鸾传授,更是在弄晴将军之上。此般之人,普天之下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