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轰鸣。
沐竹一拳砸在了地面,轰然落了灰尘。
身后,那软塌之人不知何时启眸凝之:“沐竹,莫要闹了。”
沐竹身形一晃,缩回拳头胆怯地看着箫鸾,他惊慌,他失措,甚是不知该如何做。屋内的黑暗让沐竹最终坚决了自己的心。
他狠狠地摇头:“姐姐当真要嫁到东宫?!”
箫鸾踉跄起身,却被沐竹直接拦住了身,沐竹紧紧地扣着她的肩膀:“我要你回答我,你心中到底如何想,我要你说!”
他对箫鸾生恼,生的不仅仅对箫鸾的失望,更有对自己的束手无措。
箫鸾的脸埋在了沐竹的怀中,滴滴热泪滚烫在他的肌肤之上,顺至手心之上,沐竹扬手凝着那泪,不住地颤抖。
“很多事情,你不知道便能护住你的命。”箫鸾蓦然颔首,对着沐竹笑的温柔,她眼中的红是沐竹没见过的凄凉。
沐竹抚着箫鸾的脸,擦干净那最后一滴氤氲:“你并非喜爱太子,为何要嫁他?你是为了二皇子君墨承……你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箫鸾掩了沐竹的口,轻轻地摇头:“今日之后,你便带着母亲离开萧府吧。”
她笑着哭了。
沐竹红肿的眼睛怒不可遏地看着身前之人,接近咆哮:“箫鸾,你在命令我!所以,你与他们一般,拿我当奴才?”
他起身,俯睨着箫鸾。
她依旧一身鸾凤长裙,外衫粹白映着那纤瘦的身子,却远远不如初见那年的明媚与热烈,那般的少女似是被什么吞噬了。
从什么时候,箫鸾的眼底只剩下了悲伤。
她的笑,似是再也没有真心过了。
箫鸾心底有太多的秘密,那些秘密多到让沐竹心慌,也让沐竹痛恨,他凝着软塌之上放置的镶金盒子,抽剑便预出。
箫鸾一指穴道轻点,沐竹便顿在了这里。
她踉跄起身,将剑合鞘,微微摇头:“沐竹,我能告诉你的便只有这些。知道的越少,便能护住你的命。”
沐竹凄凉一笑:“我要的是命?我要的是你!”
他泪光闪烁地看着箫鸾,而箫鸾却没有任何诧异的模样,颔首凝着那早已高过她的沐竹,微微扬了薄唇:“这世间,唯独你与母亲是我不可抛下的。若有朝一日我出了事情,那么能照顾母亲的便只有你了……”
“箫鸾,你这般自私,惜娘知道吗?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沐竹质问着,可箫鸾却什么都不再说了。
她只是坐在桌前,梳妆。
那个时候的箫鸾背影如梦,沐竹紧紧地看着,也同样看着她收好了木盒,一脚踏出了房间。
小院之中,萧丞相、太子甚是惜娘都在等着箫鸾。
她依旧是浅笑地看着众人,似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一般。阳光落在屋内,散落了沐竹满目的阴影……
他看着箫鸾随人离开,也看着天色渐渐入黑。
沐竹记得,那个时候他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惜娘将那披风系在了他的脖颈之上:“沐竹,离开萧府吧。”
刚入府时的惜娘已是绝艳,几年之后的惜娘却平添了些许白发。
她立于沐竹身前,瞳孔之中写满的皆是疼惜:“鸾鸾要做什么,你我都不知道,可我知道的却是,她想让你好好活着。”
“活着?”沐竹看着惜娘,唇线悠悠而起,“她为了谁,又即将陷入什么样的危险之中,你我都不知道,不是吗?”
惜娘眸色一沉,微微摇头:“鸾鸾因我,被束缚于萧府一生。如今,她已经大了,再做什么事情,我都管不到了……”
“若她会死呢?惜娘你也不管吗?”
“以鸾鸾的身手,无人可威胁到她的性命。”惜娘说那般话的时候,却是那般笃定与认真,她看着沐竹,最终是转了身,“沐竹,萧府我离不开了……”
惜娘的话更是告别一般。
所有人都在赶他,所有人都在告诉他,沐竹,你应该离开。
箫鸾要沐竹带走惜娘,可惜娘却终究是不愿离开。惜娘爱的并非是萧府,他爱的是萧丞相,萧仁刑。而箫鸾呢,她又爱的是谁?
箫鸾自那日之后再也没有回过萧府,似是真的不要他了一般。
沐竹离开萧府,同样也离开了惜娘。
哥哥得了状元,入朝为官不过朝夕之间,他偷偷藏于状元府饮酒笑谈,而张沛廖也只是看着他哄着他。
沐竹以为,箫鸾的任性不过是须臾之间的功夫,可是箫鸾却终究做了什么?替顺帝奔赴战场,一月又一月,一次又一次。
上京城风云即变,陪同她,等待她的人不过是太子君九卿。只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很久,天顺三十年的冬天却出了事情。
太子君九卿,薨了。
尸体入棺,入土皇陵那一日天降大雨,朝臣叩拜。
沐竹于原处的高木之处静静地看着那下葬的盛景,可他却从未想过,那一日,箫鸾一身红色嫁衣地站在了棺前,对着顺帝那苍白的容颜,单手轻轻触碰着那花容冠绝天下的太子之容。
无数人去拉扯箫鸾,可她只是一掌便轰飞了数十人。
箫鸾哭红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会死的,不会的!”
雨水淅淅沥沥地下着,正如箫鸾眸底的氤氲,她回眸轻轻凝着那高高在上的顺帝,又看向了顺帝身侧之人——
二皇子君墨承。
那般看着,那般不可置信地凝着……
所有人都寻着箫鸾的眼睛凝之而去,而这个时候,却有一伤痕累累的女子被人抬至了皇陵之中。
那女子浑身的伤,满目的狠毒,最终指向了箫鸾:“便是她给太子下了毒!因为奴婢看到了,她便预要灭口,幸亏奴婢命大……”
那女子哭诉着,只是还未说完,便已经死绝于地上。
所有人都看向了箫鸾,也便是这个时候所有的刀剑都指向了箫鸾。
顺帝怒斥:“抓到箫鸾!”
箫鸾恍然看着雷雨轰鸣的天,以及那天雨之下的君墨承。
公子白衣翩翩,满目的温柔与之相对,他一步步朝着箫鸾而去,却被人拦在身前:“二皇子,她弑杀储君,莫要靠近她!”
君墨承高高俯睨着箫鸾:“我与她曾相识,却从未想过她会那般做。”
他似是悲,眼底却盛满了笑意。
公子颜如盈玉,雨水轻落,浸染了那星辰的瞳孔,他迎着箫鸾那烈红长衣,也迎着箫鸾不可置信的瞳孔。
可箫鸾什么都没说,一句辩解都没有。
她逃之,却被人拦下。
被杀的人一具具落下,尸首或碎或被打出十丈之远,君墨承都站在那极为安全的地方看着箫鸾。
沐竹于树上,看着远处的这般情景,已扣紧了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