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从一开始的吃力,再到后来的随意,不过一个时辰。
蛮荒曾经皇族的旧部越来越少,倒下的人也越来越多,所有人均在纷纷后退,所有人的眼睛已落在了他的身上。
光影迷蒙,沐竹微微扬了下颚:“这才杀了多少人,便怕了?”
血,顺着他的发顶自上而下,入喉而缓缓浸入衣襟之处。
喉咙微动,似是玩味一般的笑意盛开。
他一步步上前,弯腰便已捡起一把锋利之刃,指向了黑夜的最深处。
马蹄嘶鸣,那些蛮荒旧部似是怕到极致,纷纷朝着远处驰聘逃去,自黑夜而下,步霜歌甩开洛颜伞已经挥至众人。
几十尸体落下。
弄晴紧随脚步,便已跨上战马:“沈蔚,追!”
远处那蓝衫少年跳至马匹,狠狠甩着缰绳跟随弄晴之后,朝着黑夜深处驰聘而行。
……
战场散了。
步霜歌挥袖之间,洛颜伞入手,只是,一步没稳,她便已跌在了地上。
沐竹怒斥:“丑丫头,不过一个时辰你便没力气了?”
他一步步渐行,却晚了一步。
恍至步霜歌身前之人将步霜歌恍然横抱而起:“您没事吧?”
少年声音稚嫩,认真地看着怀中那满是血的步霜歌。
步霜歌一怔,看着颜透那担心的模样,笑道:“这幅身子久居深闺,有些吃力是正常的,习惯了便好,无碍的。”
“那便好!”
颜透抱着步霜歌便朝着军营行去。
自始至终,颜透与步霜歌都没有看向沐竹一眼,不知为何,沐竹生了恼,可跟在步霜歌的身后,看着她那身被血染红的罗裙……
心中却疼了几分。
她……受伤了吗?
沐竹剑眉拧了拧,看着颜透将步霜歌抱入营帐,又看着军医随即而入,更是心生不满,却不愿进去多看一眼。
站在营帐之外,迎着黑夜,沐竹看得到那些蛮荒将士们依旧笔直地站着,也同样凝着那帘帐。
帘帐微动,是颜透。
沐竹轻飘飘地凝了颜透一眼:“她还活着?”
颜透本便只有十四五的年岁,穿着军中戎装才显得年长一两岁的模样。
他瞧着沐竹那询问的模样,微微后退一步:“似是手臂上被砍了几刀,军医神的很,不会留疤的。”
他心有余悸,依旧记得沐竹打他时的模样。
沐竹轻吸着鼻尖,双臂抱着:“几刀?”
那般认真的询问,已让颜透有些不满,他上下打量着沐竹的模样:“三刀。”
“三刀!”沐竹微惊,瞧着那被帘帐遮挡的营帐,很快便恢复了无恙的表情,“没死就行,丑丫头命大。”
他倚着营帐,目下无波无澜,似是恢复了幽静一般。他那般等待着、守着,与传闻中的萧府沐竹到底是一模一样。
颜透静静看着沐竹,心中一紧。
传闻之中,沐竹便是那般守着箫鸾的,无论春夏秋冬,无论风雨雪季,都是固守于箫鸾身侧。而如今的沐竹,是将步霜歌当做了箫鸾,还是认了步霜歌为新的主子?
那灼灼的目光在身上,沐竹自是不舒服:“你看什么?”
颜透并未掩饰心中的想法,只是道了句:“本将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跟步将军道歉,于她伤好后,所有的将士都会一同在这里跪罚!”
沐竹“嘁”了一声:“这战赢,靠的是小爷,不是她。”
颜透摇头:“若无她,你不会来,所以靠的就是她。”
沐竹侧了身:“你什么意思?”
颜透浅笑:“你喜欢她。”
这一声沉重,沐竹的脸蓦然白了去,他拔剑便抵在了颜透的脖颈之上:“小爷这辈子最看不得别人这般胡说八道。”
这一刻,所有将士都拔剑对准了沐竹……
颜透却是眼角留了笑意:“合鞘。”
将士们不明白,却依旧听命令将刀剑收起,立于风雨之中静静地看向这里。
颜透扬袖轻轻指向那营帐,淡淡一句:“既然萧府沐竹否了心中所想,那本将心宽了去,不再掩饰。因为,我喜欢她。”
一句喜欢,说的那般轻松。
颜透扬了笑意,轻看着脖颈上的剑,那笑对准了沐竹也对准了所有的将士……
不仅将士们,甚是沐竹都呆在了此处。
沐竹收剑,嘲弄道:“北境主将是重苏,你知道?”
“知道。”
“九月初九,他便要与步霜歌成婚了。”
“知道。”
沐竹冷笑:“你喜欢丑丫头,重苏可不见得会同意。”
他看着夜色暴雨,侧廓微扬,更是得了意一般。
颜透笑道:“明日便是九月初九,他来得及吗?”
颜透的话却让他身子一颤。
颜透一脚踏出了雨天之中。
少年背影映入沐竹瞳孔之中,他淡淡凝至营帐,反复思量之后便直入而去。
雷雨轰鸣一瞬,映着沐竹那苍白又极红的脸——
软塌之上。
军医持药而擦拭,而步霜歌背对着沐竹,后背未着片缕,玉臂微扬着……
似是听闻声音,步霜歌侧眸凝来,已是晨曦含凉:“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