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兀自出神,她暗自伤心。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纷乱的思绪中抽身出来,见她低头不语,有些心疼。他知道,她一直喜欢他,近乎崇拜,一直在追求他,从不掩饰。
人们对喜欢自己的人总是更容易产生好感,但他心中已经有人了,只能把她当成小妹妹,却害怕让她会错了意,误了她一生,因此对她格外冷淡。
他既不能给她希望,态度必须明确,又不忍心伤她太深,话说得不能太决绝,这个尺度不好把握,他思前想后,才用温和的语气对她说:“你也一样的,等你遇到了生命中那个合适的男人,就会忘记我了,或许再不会记起,就像我们未曾相识,或许闲暇时能想起我,也不过一闪而逝。那时,你再想起今天说过的话,会觉得很好笑的。”
霜菊听了钟缘这番肺腑之言,没有丝毫退缩之意,用坚毅的眼神看着钟缘,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不是李竹因,我认准的人,一生不变!”
钟缘不知怎样劝慰她才好,这些年,他只研究过怎样追求女孩,让女孩对他死心塌地,一旦遇到了死心塌地的女子,他却不知如何拒绝,只好回忆往事,希望从中找到办法,他觉得,人性都是相通的,找到一个人的特征,就会有对付他的办法。
大宛的侍女,相对自由,到了一定的年龄,可以去找适龄的男仆婚配,生下的孩子,自然也是奴才,从小就为主人做事,不仅知根知底,脾气秉性也都了解,比买来的奴婢要可靠得多,因此更得主人的信任,往往能得到重用。
她被选为公主内侍时,与春兰和冬梅一起,由内侍主管起名,叫秋菊。后来,也就是见过钟缘之后,她芳心暗许,觉得这名字太俗气了,一听就是个丫头的名儿,配不上他,软磨硬泡,终于征得公主同意,改成霜菊。
她一个丫头也没什么水平,改的名字也是换汤不换药,只不过她觉得与春兰和冬梅不一样了,她就满意了。
后来,她知道了钟缘本姓肖,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她就吵着闹着,也要有个姓氏,公主与她们相处久了,也知道她特立独行,极有个性,就随了她的意。
她不识几个大字,腹中空空,想了好几个晚上,也没想出个喜欢的姓氏来,不过,她倒有几分鬼机灵,不惜下血本,买了一盆盛开的白菊,送给公主,讨公主的欢心,并请了钟缘等异徒过来,陪公主观菊赏月,酒喝得差不多了,霜菊又要学中原人赋诗助兴,众人借着醉意吟了几个长短句,念了几句打油诗,也无平仄,也无韵角,胡闹了一阵。
众人一再起哄,钟缘也借着酒兴念了几句诗,霜菊也不懂得鉴赏,只是听他诗中有“含霜傲雪”几个字,遂决定姓“韩”,从此便自名“韩霜菊”。
二人各怀心腹事,都沉默不语,转眼落日西斜,余晖满山,万物皆披上一层金色,熠熠生辉。
天地之间,仿佛很大,又似乎太小,人的心,也一样,可以装得下天地,也可以连一个人的位置都没有。
这样耗下去,终不是办法,最终还是钟缘先开了口,说道:“你刚才也说,你来找我,不是为了这件事儿,不过就是话赶到这儿了。”
她哪里肯依,抬起下巴,说道:“既然话赶到这儿了,就是天意如此,今天就得把话说明白了,否则就是有违天道,是要遭天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