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脸懵,但也能猜到这盆万年青应该大有渊源,只是他们不得而知。
当德妃获知十四爷送的是一盆万年青之后,心里既欣慰又开怀,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亲儿子,与她心有灵犀。
她根本不会想到,在她派人去金陵的时候,她的儿子也派了人去。
所谓母子连心,大抵如此吧。
皇宫寿宴,午时摆设,未时举行,到了申时方才结束。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太子也在寿宴开席的那一刻赶过来了,奉上了太子妃精心准备的寿礼,太子并未说是什么,只闻得一阵喜庆的音乐声起,奏的是《万寿无疆》。
皇上一听就知这不是由普通的乐器所奏,听在耳朵里叫人身心舒畅,浑身放松。
他一时好奇,移步殿外,就看到那边亭台处,突然有一道喜气洋洋的红色帷幕被缓缓拉下,他定睛一看,就看到太子妃端坐在中间,弹奏着西洋铁丝琴。
她旁边还坐着数十位乐人,手里或是弹奏着,嘴里或是吹着新奇的不知名的西洋乐器。
那些王公大臣全都瞧呆了,皇上兴致高涨,早已将太子迟来的不快抛诸脑后,听完一首《万寿无疆》意尤未尽,恨不能亲自上去练习一番。
只是时间太紧,他只得让太子妃再奏一首,太子妃应了万寿圣节之景,又奏了一首《拂霓裳》。
全程,皇上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盛赞太子妃金声玉韵,蕙心兰质。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席间,皇上中途出去更衣了一趟,走到菊苑时,也不知瞧见了什么,竟然气得突然晕倒,吓得龚九和卫珠两个大太监连忙高呼传御医。
相比于皇宫的热闹非凡,歌舞升平,雍亲王府显得冷清多了。
今日也是陈圆的周岁生日,向海棠思儿心切,想着儿子生下之后没多久,她就随四爷到了京城,再也没见过儿子一面,心里顿觉愧疚无比。
她根本没有尽到一个为娘的义务,根本不配做圆儿的娘。
想着,一阵难以抑止的哀伤涌上心头,她默默坐在那里,对着眼前摆放的剑刀、官诰、笔砚、钱币、经卷书籍、算盘等日常使用之物发呆。
她在想,圆儿抓周究竟会抓到哪一样呢?
上次姑姑来信说,姑父给圆儿做了一柄木头的小宝剑,圆儿特别喜欢,大约他会抓剑刀吧。
她慢慢的抓起剑刀看了看,眼睛虽在看,心却已经飞到了海明。
正暗自神伤,忽然润云在屋外叫了一声:“主子,钱格格来了。”
向海棠赶紧将东西收好,钱格格含笑进来了,走到她面前,见她眼睛似乎有些红,忙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向海棠苦涩一笑,揉了揉眼睛道,“刚刚开着窗户,一阵风刮进来,吹迷了眼睛。”
“我帮你吹吹。”钱格格俯过身来,温柔的帮她吹了两下,问道,“这下好些了没?”
“好多了,姐姐赶紧坐。”
钱格格依言坐到了榻上,润云掀帘进来倒了茶,摆上糕点和果子,怕打搅到二人说话,又退了出去。
向海棠指一指热气腾腾的丰糕道:“这是刚出炉的丰糕,香着呢,姐姐快尝尝。”
钱格格拿起丰糕尝了一口,笑道:“这丰糕味道虽然淡淡的,入口却极糯极香,与妹妹往日做的有些不同,倒像是你们桐城来的那位大厨做的。”
向海棠笑道:“姐姐猜的不错,的确是他做的,他的厨艺倒让我想起了我姑姑……”
说着,她脸上的笑容忽然黯淡下去,想说马上就是中秋团圆夜了,她倒有些想家了,忽一想,钱格格早已没了娘家,孤身一人在这庭院深深的王府之中孤苦度日。
恐引起她的伤感,连忙将脱口要说出的话又咽了下去,改口问道,“这么晚上,姐姐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钱格格淡笑道:“你绘的花样子好,我过来是想让你帮我绘几幅花样子。”
“姐姐最爱的是兰花,那我就帮姐姐绘几幅兰花样子可好?”
“好,只要是你绘的我都喜欢。”说着,伸过手来轻轻摸了摸她的脸,“你怎么好像又瘦了些?”
向海棠下了榻,走到她面前,挨着她坐了,撒娇的依偎在她身上:“那姐姐以后多做些好吃的给我吃,把我养的胖胖的。”
“好,你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虽不及四爷请来的桐城厨子,总还能满足你的胃口。”
“我就知道姐姐最疼我了。”
“海棠……”她忽然轻轻唤了她一声,伸手柔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若心里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可以跟我说说,我虽无能,不能帮你做什么,却也想着能为你排解排解。”
“姐姐……”向海棠心里漫起一层悲凉,抬起头,目光盈盈望着她,“在这王府里,不算计就不能活么?”
钱格格心里也跟着一凉,敛下眼神叹息道:“谁道无心便容与,亦同翻覆小人心,海棠……”
她握住她的手,“并不是你无欲无求就能逍遥自在,树欲静而风不止,那些反复无常的小人依然会嫉恨你暗算你。”
“……”
“你想要保全自己,保全家人,光靠主子爷的宠爱是远远不够的,你必须有手段,必须懂得算计人心,否则,终将被这冰冷的王府葬送了性命。”
“姐姐说的我都知道。”向海棠心里益发悲凉,她切切看着她,“不管是谁想要针对我暗算我,姐姐永远都不会这样做,姐姐是我在这王府,除了润云之外最信任的人了。”
钱格格的心像是被蚂蚁咬了一下,微微一痛,她抿了抿唇,“其实主子爷也是真心待你的,你也应该相信他。”
“……可是他根本不相信我,姐姐,你知道吗?大格格将信交给四爷的时候,他其实真怀疑我了?”
“你就是为此才伤神的吧?”钱格格抬手将她散落下来的发往耳朵后面挽去,言语恳切道,“其实这也难怪主子爷,当时我虽然不在,但可想而之,情况一定很混乱,而大格格有备而来,又那样言之凿凿,主子爷有所怀疑也在情理之中。”
“……”
“知女莫若父,大格格虽然性子骄纵了一些,但她倒不是那种会耍手段,玩心机,在背后暗算别人的人,她一定是相信了润萍的话,否则,也不可能就那样冒冒失失的带人闯过来。”
“……”
“到最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害得自己被禁足,也害得李福晋被禁足,又被夺了协理管家之权。”
“……”
“一个是主子爷心爱之人,一个是主子爷捧在掌心里的女儿,他信谁,不信谁,也是两难。”
向海棠听完,略略思索道:“听姐姐这么说,我心里好受多了,许是我对四爷期望太高,才会失望的吧。”
钱格格含笑道:“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爱之深,痛之切吧。”
向海棠脸上起了一层红云:“什么爱之深,痛之切,人家将烦难告诉姐姐,姐姐你却打趣我。”说着,她跳下榻,“不跟姐姐说了,我这就绘花样子去。”
钱格格无奈的摇摇头,笑道:“你这丫头惯会撒娇,倒惹得我更心疼了,罢了,我来帮你研墨。”
向海棠回头笑道:“那最好了,有姐姐帮我研墨,也画的快些。”
说话间,二人一起走到书桌旁,一个研墨,一个画兰花。
不过一会儿,向海棠一口气画了六幅兰花图,钱格格瞧瞧这幅也喜欢,那幅也喜欢,笑道:“如今妹妹在绘画上精进了不少,看来,以后的花样子都要交给妹妹你了。”
“只要姐姐不嫌弃,要多少都有。”说着,向海棠搁下了笔,又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叹道,“今晚月色真好,风也温柔。”
钱格格笑道:“那不如我们一起出去赏月?”
“还是姐姐深知我心,我正有此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