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苏幕说的这事,沈东湛其实心里早有疑影,只不过没说出来而已,对于顾震,他的心里是有所保留的。
即便,顾震是父亲的八拜之交。
“我知道你的意思!”顾西辞点点头,“但没有证据之前,也只是猜测而已,父亲有父亲的顾虑,顾家有顾家的职责所在。”
很多时候,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雨声哗然,愈显得四下寂静无声。
太医火急火燎的过来,进了屋子好半天才出来。
“沈指挥使,苏千户!”太医行了礼,“老、将,军还是老样子,左不过刚醒之后太过疲累,下官让人用参汤和汤药吊着他的精气神,过几日就会稍有好转。”
沈东湛点点头,“费心了!”
“客气!”太医拱手,拎着药箱带着药童,朝着小厨房的方向走去。
药,还是要吃的。
“那黄布……”顾西辞顿了顿,扫一眼二人,“等我爹醒了,我再交给他。”
沈东湛颔首,“小心收着,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雍王想要的东西,但既然出现在库房,这样妥善收着,想必也是重要之物。”
不容有失。
“我知道!”顾西辞捂了捂怀中位置,“馆驿那边,你们自己小心,我爹的脾气上来了,谁都压不住。”
沈东湛倒不觉得这是坏事,“有时候软的不行,真的得来硬的。”
有些人就得给点教训,才能长点记性。
馆驿被重兵包围,且这些人一个个凶神恶煞,佩戴这刀剑,全然不听雍王调遣,对于李琛的呵斥,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当回事,李琛便有些心慌了。
这,毕竟是南都。
“一帮混账东西!”李琛气得在屋内,负手团团转,“岂有此理,简直是要造反嘛!”
南丰行礼,“殿下,如今顾家军把馆驿内外,包围得水泄不通,就等于是斩断了咱们与外头的联络,若是咱们贸贸然出手,只怕会彻底的暴露。”
“你以为本王不清楚吗?”李琛眸色狠戾,“顾震这老贼,手段狠辣,本王原以为他已经昏迷,这大权旁落,顾家那几个儿女皆是不成器的东西,对付他们还不是砍瓜切菜一般容易?谁曾想,这老东西居然醒了!”
南丰敛眸,“原以为因为儿女不成器,好歹也能气出个好歹,谁知道……”
谁知道顾震居然醒了,而且以如此雷厉手段,直接下达了命令。
“咳咳咳……”李琛只觉得嗓子里一片腥甜,当下扶住了桌角,身子有些忽冷忽热,摇摇欲坠。
南丰骇然,“殿下?”
“药、药……”李琛忽然眼一闭,瞬时往后仰。
南丰惊呼,“殿下!”
馆驿内,乱了套。
苏幕和沈东湛带着太医赶回来之后,李琛已经昏迷不醒,身上高烧烧得滚烫,即便服了平素惯用的药,亦是无济于事。
“太医!”沈东湛忙道。
太医提着药箱上前,南丰面色青白,可瞧着自家主子已经成了这副模样,他也不敢承担责任,只能在边上静静的杵着。
“如何?”苏幕问。
太医眉心紧皱,搭着李琛的腕脉,面色沉重,“雍王殿下寒气侵体,以至五脏六腑受寒毒侵扰,甚是严重。若不及时驱寒,只怕是有生命危险。”
“寒气侵体?”沈东湛眉心紧皱,“你的意思是,风寒?”
太医摇摇头,“不,比风寒更甚。雍王殿下的寒气,乃是由外植入,其本身就阴寒体质,母胎不足,如今又受了寒凉之毒,以至于病上加病。”
“那该如何处置?”沈东湛忙问。
太医叹口气,“下官先开药,外泡内服,先拔除雍王殿下的寒毒,再缓缓调理,想必就能稳定住病情。烦劳,让底下人去烧一桶热水,下官这就去开药,让雍王殿下泡药浴。”
“好!”沈东湛瞧了一眼周南,“去帮忙!”
周南颔首,“是!”
“好生伺候着!”苏幕睨了南丰一眼,抬步往外走。
雍王这边有奴才伺候着,不需要东厂和锦衣卫,而且若是插手太多,万一李琛真的有什么事,估摸着是要推到东厂和锦衣卫头上。
不做,不错。
越做,越错。
退出房间,苏幕和沈东湛极是默契的对视一眼,兀自走出了院子。
“寒毒?”苏幕勾唇,“有意思哦!”
沈东湛轻呵,“还记得哈沙王子说过,千年雪蚕是需要用特制的匣子来贮存,才能保证千年雪蚕的存活,我让周南侧面打听了一下,据说这个密匣阴寒无比,内里贮着千年冰层。”
“呵。”苏幕摇摇头,“这叫不打自招,自作自受。”
沈东湛不否认这个说法,但是……
如果雍王在南都出事,倒霉的不只是顾家,苏幕和沈东湛作为来南都探病的钦差,也会有逃不脱的连带责任。
“有太医在,你我能躲个清静。”即便沈东湛不说,苏幕也知道他的意思。
诸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不防。
“你猜,东西在哪?”沈东湛眼角眉梢微挑。
苏幕一怔,当时他们已经搜过屋子,没发现什么异样,总不可能贴身收着吧?倒是忘了问问,这千年雪蚕的密匣到底有多大?
不过,雍王现如今的状态,也不好多加打扰,万一病情加剧,谁都担待不起。
回廊尽处,哈沙王子站在那里。
见着苏幕抬眸看过来,微微点了一下头。
苏幕当即回礼,报之一笑。
下一刻,沈东湛挡在了苏幕跟前,对着哈沙王子拱手作礼。
苏幕:“……”
不至于吧?!
无奈一声叹,苏幕掉头就走。
及至入夜时分,大雨方歇。
夜里的时候,檐角的水泽仍是滴滴答答的,打在芭蕉叶上,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搅人清梦。
顾芸儿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间,脖颈一凉,惊得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当下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骤见着昏暗中那张熟悉的容脸,吓得她登时一阵激灵,身上的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你……”顾芸儿正想喊出声来,奈何脖子上的刀子,快速朝着她的脖颈近了近,惊得她当即把舌尖上的响声,生生咽回肚子里,哑着嗓音颤问,“顾怜儿,你还敢回来?你想干什么?”
顾怜儿冷哼,许是藏得太狼狈,合着桌案上微弱的豆灯光亮,整个人显得有些灰头土脸。
“你想干什么?”顾芸儿不敢喊声,生怕顾怜儿手一抖,就把她给了结了。
顾怜儿啐了一口,咬着牙低喝,“还能干什么?既然顾家容不下我,我自然是要为自己谋个出路的!”
“出路?什么出路?”顾芸儿还有些懵,委实没想明白,她说的出路是什么?
顾怜儿揪着顾芸儿的胳膊,“你给我起来!”
人都是怕死的,顾芸儿也怕,怕得厉害,母亲和兄长被赶出了府,如今这府内也没什么人能帮她,她若是死了,岂非冤屈至极?
“走!”顾怜儿揪着顾芸儿往外走,“快点!”
欢儿骇然,刚要叫出声来,便被顾怜儿喝住。
“闭嘴!”顾怜儿狠狠的剜了她一眼,“不想让顾芸儿身首异处,就别喊,否则……我杀了她,听明白了吗?”
欢儿自然也不敢这么做,谁都没想到顾怜儿还藏在这顾家,都以为她已经跑出去了,笃定她可能要死在外头。
哪曾想,她居然爬进了后窗,进了顾芸儿的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