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怀明手一顿,就觉得那账簿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心头微微颤抖。
漆黑的长夜,寒冷的雪,提着灯匆匆赶来的郑太医,躺在床上的母亲,还有后面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喊,炎热昏沉的午后,逆着人流的马车——
他顺着这条记忆的长线不断回溯,突然记起了某个身影,那熟悉的,长发高束,纵马飞驰的背影。
晏怀明如同被一把利刃狠狠击中,头脑发懵。
是了,他的的确确,见过杨青苑的。
“这些,是我搜集的,当年郑太医一家惨案的证据,将来对你一定有用。”晏怀恩斜靠在椅背上,试图让自己舒服些,但他紧紧绞着的手指还是出卖了他,“你可以带回去和杨小姐一起研究研究,不过前提是,你得完全信任她。”
晏怀明听到后半句才回过神来:“我信她。”
“信到何种程度?”晏怀恩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光,“怀明,你很善良,又因为各种原因,导致别人稍微对你好些,你就心软,就把那些同情、施舍当成是对你的爱。”
晏怀明琢磨着不对,问道:“大哥你,何出此言?”
晏怀恩的眼神有些冷:“你当真没有怀疑过,为何杨青苑那样看上去高不可攀的人,偏偏会选择你?”
“她说她爱我。”
“呵呵。”晏怀恩冷笑一声,将晏怀明的心击得粉碎,“傻孩子。”
“你知道,陆昭仪和定远侯是什么关系吗?”
如同一支冰冷的利箭自胸前穿透,晏怀明感觉心口疼得厉害,疼得手脚发麻,不听使唤,他轻轻地反问道:“什么关系?”
晏怀恩却一下抓住了他的弱点:“杨小姐没有和你坦白?”
“那可真是遗憾。”
“如果我记得不错,你们应该算指腹为婚。”
“听说,还是陆昭仪亲自去和定远侯结下的。”
晏怀恩一字一顿地说着,每说完一句,眼神便飘忽几分,仿佛这一生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也可以放心去了:“怀明,大哥有时候觉得你真傻,傻得可笑,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如此平安健康地长大?你不应该早早地在那个大雪夜跟着你母亲一起走了吗?”
晏怀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大哥你在说什么?”
你是不是病太重,人都糊涂了?
他急红了眼,却看见对方靠在椅子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大笑着:“我说什么?我在笑你,你听不出来吗?”
晏怀恩笑着,泪流满面:“我有时候真得恨,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我那么尽心尽力去做一个好儿子,好哥哥,好丈夫,但到头来呢?我又得到了什么?我的人生就是一场笑话!”
他笑完,竟是生生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晏怀明冲上前想安抚他,却被对方撑着最后一口气,推远了半步:“都是血,脏。”
晏怀明抬手就用衣袖给他擦去:“不脏,不脏。”
“擦得满手都是血,出去给杨小姐看到了,她会嫌脏的。”晏怀恩仍是在笑,笑得绝望,笑得猖狂,笑得如同一个被逼至绝路的亡命之徒,“我现在,是不是特别像一个疯子?但晏怀明,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该死的不是我,是你!是你啊!”
他伸手抓住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衣领:“所以你记着,你欠我一条命,一定,一定要好好对我儿子,否则我就算是死,也会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将你一同拖下去!”
晏怀明只觉两股热流夺眶而下,不由哽咽:“大哥,你怎么了?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你明明一直很疼我——”
晏怀恩盯着他那张伤心欲绝的脸,慢慢松了手,跌坐在椅子上,如同被抽干了灵魂,他淡淡地,异常平静地说道:“许是不想带着这些怨恨进了坟墓吧。我听说,人如果前缘了结,去了地府,就可以干干净净投胎转世,我希望我下辈子能过得舒坦些。”
他抬眸看了眼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弟弟,苦笑着:“对不起啊,怀明,原谅大哥的失态,好吗?”
晏怀明喉中泛起一阵酸涩,甚至是苦,他一下一下给晏怀恩擦干净脸上的血,才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字。
“嗯。”
我从来,不怪你。
更没有资格怪你。
喜欢王妃每天都在套路我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王妃每天都在套路我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