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越当真不骂了,甩甩手,若无其事地走了回去,
那小太监里外不是人,抽抽噎噎地站在一边,晏怀宁手一挥:“滚回去!”
“是,是。奴才马上就滚。”
小太监是一刻不敢多留,跌跌撞撞往外头跑。
晏怀宁余怒未消,死死盯着面前这两个人,神色阴狠:“晏怀明,你真以为我抓不住你的把柄?”
“有把柄又怎样?”晏怀明不为所动,“我先前不与你计较,只是念在兄弟一场,不想闹得太难堪,可四哥一而再,再而三地咄咄逼人,就休怪我不念这手足之情!”
他从不喜欢放狠话,如今从嘴里说出来,便与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极为不搭。
晏怀宁甚至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嗤笑道:“就凭你?”
“就凭我。”
晏怀明从大门上拔下短刀,丢到了对方脚下,“你好自为之。”
言罢,他便做了个“请”的手势,要这人立即离开。
晏怀宁踢了一脚那把无用的刀刃,气极而去。
晏怀明站了会儿,忽然伸了个懒腰,两手托着腰窝,半开玩笑道:“好久没活动筋骨了,都有些生疏了。”
梁越莞尔:“那殿下早些回去休息,奴送你一程。”
“不必,我自个儿回去便是。”晏怀明想想,还是将那把短刀捡了起来,交到他手上,“梁公公带着吧,防身用。”
对方愣了愣,抿唇轻笑:“殿下过虑了,奴不需要这个。”
晏怀明握着刀柄,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太子殿下当真不能迈过这道坎儿,我们这些东宫里的奴才,哪会有好日子过呢?刚刚我打骂那个小太监,不过是想趁着最后一点时间,替咱主子出口恶气罢了。至于后果,哪能不明白呢?”
梁越说着,又不免红了眼眶,晏怀明顿了顿,强行将那短刀塞给他,认真道:“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大哥仁慈心善,定是希望你们好好活着。”
梁越握着刀,再看看面前这个身姿挺拔的年轻人,感动与哀切一并涌上心头,神情酸涩不已。
“六殿下第一次来东宫的时候,才四岁,如今都这么大了。”
他想起那个雪夜里哭泣的孩童,那个撑着伞命他打开宫门的少年,那个,被不断扭曲打压的命运。
“这是我弟弟,我得帮他。”
那个少年说话时的神情,和眼前这个年轻人很像,充满希望、悲悯和善良。
只是那场大雪过后,这样的眼神便被无情地摧折了。
“六殿下要小心,奴先回去了。”
梁越回过神,郑重地对晏怀明行礼,步履竟略显蹒跚。
这一回,可千万要赢,要赢过那阴谋阳谋,赢过那无常不公的命运。
晏怀明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看着那扇缓缓关闭的东宫大门,有一瞬间,竟觉得,若是它不曾开启就好了,他的大哥定会是整个燕国最优秀最合格的储君。
灿烂的阳光依旧洋洋洒洒地照在红墙上,顺着那棵柳树的枝叶,铺在了晏怀明回家的路上。
他走上长安花尽的顶楼,敲了敲杨青苑的房门。
“进来。”
屋里的人正百无聊赖地给自己涂指甲,红色的凤仙花汁明艳艳的,衬得她那张慵懒至极的脸别有风情。
晏怀明轻声道:“我和人打架了。”
“嗯?你说什么?”杨青苑的视线从自己的指甲上转到了他身上,那神情,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
“我和人打架了。”
晏怀明稍稍提高了些音调,微微垂着眼,又乖又委屈。
杨青苑沉吟片刻:“那,需要我做什么?帮你善后?给人家封口费?”
晏怀明一愣,怏怏不乐:“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受伤?”
“你?难道你不是单方面殴打别人吗?”杨青苑眼睛睁得圆圆的,好像是真不理解,晏怀明赌气似的沉默了。
杨青苑见状,撑着下巴,道:“让我猜猜,你去见太子,遇到宁王了?”
“嗯。”
“然后宁王出言不逊,你和人动手了?”
“是的。”
“打得好啊!”杨青苑一拍桌,“下次带上我,我帮你补两脚!”
晏怀明哭笑不得,他怎么给忘了,自家媳妇儿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你过来。”
杨青苑招招手,晏怀明便坐了过去,她一把抱住人的腰,往人怀里钻了钻,挑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窝好:“要是难过呢,我抱抱你。”
“还好,可能是因为我大哥睡着,情绪还能控制。”
晏怀明抱着她,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发香,心中的酸楚突然怎么都抑制不住,“都怪我,要不是我的话,我大哥也不会这样了。”
杨青苑绕过他的腋下,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却没有吭声。
她知道,这个人只是需要静一静。
晏怀明与她说得不算多,说一会儿,停一会儿,最后说累了,就犯困。
杨青苑便铺了床被子,和他一起睡觉。
明明天色尚早,屋里还是暖烘烘的,可晏怀明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他梦见母亲喝了他敬的茶,夸青苑长得美,还梦见晏怀恩满面红光地与他一起喝酒,说他有福气,晏怀熙在旁边开玩笑,讲明年缘儿就能有弟弟妹妹了。
梦里似乎,一切都很平安。
至亲们的笑容太过真实,一度让晏怀明沉浸其中。
杨青苑用指腹轻轻抹去他眼角的泪痕,小心翼翼地,亲了亲他紧蹙的眉心。
三月初七,太子晏怀恩薨于东宫,享年三十又一。
是日,天降大雨,满城飞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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