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的探望全是为了叙旧,该问的终究还是没问,谢禅也没什么遗憾的,心想着下次再来,便安心跟温昱出了大理。
不过一路温昱都没吭声,将青面獠牙扔了以后,就心事重重地拽着他往前走,谢禅有点不适应,就开口唤道:“温昱……”
温昱恍然间回神了,莫名其妙地看着远处,而后眨了一下眼睛,又看向谢禅,道:“怎么?”
谢禅道:“谢谢你。”
温昱想了想,又嘴欠道:“说谢谢还不如以身相许。”
谢禅:“……我倒是想以身相许,可你也是男的,要怎么娶?你还开这玩笑上瘾了?”
温昱只是掀了一下眼皮,“是。”
温昱冲他轻轻一笑,谢禅又想起了初次见他那一幕,不免觉得背后有点瘆得慌,便转移话题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爹啊?”
温昱惊奇地看着他,而后不以为然道:“不是不喜欢,是很讨厌,他讨厌他是非不分,你想替他找什么借口?”
谢禅无奈道:“每个人的立场不同,理解也不同,我何必强迫你。”
温昱却笑了,“你是想说,你爹的立场跟我不一样,所以他看任清冉不顺眼,我要理解他?在战场总会死人的,哪有什么残忍仁慈可言,你不懂吗?”
天地良心,他压根没想到这茬,只好耐心解释道:“不是,我没那意思。”
何况要说到任清冉他们的事,他想,也许并非温昱说的那样,当年的事随便换了一个人,也许谢文诚都不会那样,任清冉毕竟是公认的“至善”的存在,那样的主意谁都可以出,就是他不能。
因为没人能接受一张白纸上落下污点。
谢禅总觉得温昱对任清冉有一种特殊的情感,不知道是什么,但能感觉里面有敬重,也有很强烈的维护。
但他不想跟温昱为这些还没有定论的事吵,毕竟当年那些事以后,没人知道是否发生了些别的事。
如果当年任清冉去接了那个穆里卡娜,接到的小孩也是如今的任思齐,那为何那穆里卡娜又不在呢?
谢禅想了想,还是转移话题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很久以前就来了长安,那你不是有事吗,现在天色太晚了,你家住哪儿,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温昱却又扔下他走人了,将胳膊交叠抵在后颈处,以双臂为枕,“没家没去处,你哪里看出我像有家的人?”他顿了一下,没给谢禅继续说话的机会,又道:“不住任思齐家。”
不经意间提到了他的痛处,谢禅本还有些愧疚,可听他口气的轻松,谢禅忽然又不想再自作多情废话。
其实道理是一样的,他记得他开始懂事的时候,也讨厌别人指着他教他做什么,说再多,他比谁都清楚他在做什么。
何况温昱的阅历也不比他少,温昱也一样清楚所处,那他又何必再废口舌?
谢禅懒得怼他,就问了一句,“那我住客栈,你要不要一起?”
温昱则眉眼一弯,笑道:“要。”
还好他们去得不晚,到客栈的时候,那掌柜正要关门,见他们来了,也还是热情地迎上来,“两位要住店吗?”
温昱看着掌柜没吭声,谢禅便捅了捅温昱胳膊,抬眼看掌柜,“是啊,我们要两间房……”
然而温昱莫名其妙地打断道:“一间。”
掌柜看看谢禅,又看看温昱,察觉到温昱眉眼的冷意,又看向谢禅——由于不知道他俩谁主事,一时显得左右为难。
谢禅也有点难以置信,正打算跟温昱讲道理,就见那小子将钱递给掌柜,又重复了一遍,才转向他微笑着温声道:“我没钱。”
温昱肯定惦记着他一早的败家行为!
这么做造成的是,两人熄了灯后,在床上翻来覆去躺了半个时辰也没什么睡意。
但谢禅就跟挂了似的,一动也不动,温昱忍不住道:“你在想什么?”
谢禅随口接道:“在想我娘肚子里的是妹妹还是弟弟,你说要是妹妹就好了,女孩子都很温柔,男孩太野了,没准以后天天跟我打架。”
温昱评价道:“你挺闲的。”
谢禅没把他这话过脑子,“是挺闲的,要不然怎么会想我妹妹,以前见到夏婉……夏晨姑娘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我也有个妹妹跟她一样,那肯定会好好保护她。”
温昱突然一本正经又状似不经意道:“你喜欢夏晨?”
谢禅摇头道:“没有啊,你别胡说。”
温昱似乎松了口气,顿了一会,接着道:“对了子婴,我要走了。”
谢禅嗯了一声,道:“你要去哪儿?”他话音一顿,又补充道:“但其实你想走,没必要跟我说,有事的话就去吧,你到时候来叔父家找我就行。”
温昱却道:“我要离开长安了。”
谢禅一听,心里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情绪,没名没分地堵在心里,有点闷得慌,但表面也还是半开玩笑道:“好啊,就此别过也好,以免给你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