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她这话如同靡靡地狱之声。
这两个字像一阵冽风,好似吹过就消失了,让人依稀只记得割过脸颊感觉,却疑惑这风究竟是否存在过。
可木子还没弄清楚风是不是真的吹过她的脸,指尖就突然突突直跳的厉害。
她记得这种感觉,这种诡异的第六感,就是在七岁的那个黑夜里,提示了她灾难的到来。一阵颤栗,木子呼吸停住了,她竖起耳朵,好似感觉周围多了脚步声。
这个聚会,一半在室外一半在室内,室外露天的草坪,中间巨大的雕塑喷泉,还有两旁临时搭建仿大理石的空心柱子。
毫无预兆地倒塌了。
在黑暗里,和刺眼的手机白光中,根本无法分清方向,木子伸手回搂着张珊姗的腰,踢掉高跟鞋,旋转抱着张珊姗滚了下去。
来不及,来不及了,这些石柱肯定都倒了,木子努力回想斜坡的位置,她心慌意乱,好似陷入恐怖袭击,而自己是手无寸铁,任人宰割的愚民。
周围全是尖叫和慌乱,一时暴动,木子起身拉着张珊姗往外面有昏亮灯光的地方跑去,她脚底硌着石头,疼得青筋突突直跳,而这个张珊姗居然还有闲情雅致地揉着她的手心,木子简直要当场发飙了!
她停下来恨不得给面前这个人一耳光,“你他妈……”有病啊!话还没说完,借着昏暗的灯光,木子看到了张珊姗后面的黑色轿车一踩油门冲了过来,几乎是一瞬间,一切的一切像是被人算计好了,花了好大的心思和手笔,就是要她把命交代在这里。
可来不及多想,木子甚至看不清张珊姗的表情,一脚把她踹得往后跄踉了,被车撞飞的那瞬间,木子在想,凭着几年同床,呸!同窗感情,还有舍命这块,那酒店的房子能保住吧?毕竟自己从家具到装修还有装饰品都是自己一手选购。
张珊姗后倒,她反身手撑地,转脸的时候就看着木子就这么飞了出去,她穿着华贵的长裙,镶钻的高跟鞋,还有天价的装饰品,却没有可以用来自卫的武器。
她几乎是跄踉的跪爬着过去,除了年幼的时候,她何曾这般狼狈。
“张与!张齐!你们人呢!人呢!”
“张忠全!”
“人呢!”
“救护车!”
张珊姗嘶哑着嗓子,头发散乱,膝盖也磨出血了,抱着木子,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的模样甚至连她是否还睁着眼睛都没看出来。
黑色轿车后退,想要再踩油门冲过来,就在那一瞬,刺眼的白光,灯又全亮了,张珊姗只觉得眼前发白,然后恍惚间听到几声枪I响,等她视线恢复清明的时候,就看着木子额头全是血。
她跪在地上把木子抱起来,慌乱地喊着救护车。
张忠全从来没见过这么狼狈的张珊姗,即使在年幼的时候,那个女人将装满金钱碳的鼻烟塞进她的嘴里。
“你叫我什么?”
张珊姗抬起一双淡漠的双眼,好似女人塞进去的不是烙铁,而只是一颗没有味道的糖,她的舌头被高温滚烫,发音已经含糊不清,甚至声音都不成调了,但是张忠全仍然听得清楚那几个字。
“小三……情I妇……贱I货”
这三个词语,是李梨歌常说的,她那么高雅的大小姐,自问修养内涵极高,但面对这么个登堂入室的女人,还是免不了恶毒的辱骂,连带着张珊姗看着她也只会说这几句。
她一张冷情的脸,衬着一嘴的血,看起来格外可怖。
情感障碍。
可情感障碍,无法感受人的悲喜的张珊姗为什么哭了。
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一脸绝望的悲呛,发出野兽般的嘶鸣,甚至说出来的话都支离破碎,音不成调。
第一次,除了冷漠和睥睨,他第一次在张珊姗的脸上看到了所谓的人的情绪。
明明之前在治疗带微电流刺激头套的时候,她也毫无反应,偶尔在老太太面前会露出笑脸问:“外婆,我这样笑对吗?”
她就这么狼狈着,镶满碎砖的裙子破了,高跟鞋掉了一只,膝盖全是血,脖子上一千多万的远东明珠不知丢失在何处了,连头发也散乱了,整个人像个疯子,是从里到外都是个疯子了。
张忠全看着扶着老爷子,安抚宾客的张倾山,他也灰头土脸,但毫发无伤,地上全是碎玻璃,香槟全倒在了地上,草坪上的石柱七倒八歪。
他不是没想过这家伙会在订婚宴出手,因为这是最佳时机,没有保镖,她也无法佩I枪,石柱虽然砸不死人的,但如果砸到头……张忠全看着张珊姗原本站立的那个位置,后面方位的三个柱子倒下的方向,一个是头,另一个是腿,要是还站在那里,不死也得残废,而且陆为还在那里,要不是木子把邹北枬甩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这人也疯了!
张倾山说着安慰道歉的话,眼里却是冷的,等张全跑回来在老爷子耳边说了几句,老爷子神色未变,只看了张倾山一眼。
张珊姗想过死亡。
无数次想过。
想过那是什么感觉,也许很多人提起会觉得恐惧,但张珊姗却向往之极,死亡对她来说,是解脱,是救赎,是游走在世间边缘,永享安宁的唯一办法。
虽然从未宣于口,但她看到人就害怕,到后来是手机一有消息,一有电话,她就恐惧,每日活在人群,活在人类社会就像是漫无天日的受刑。
偏偏这些人还要她笑,还要她哭,还要她和他们一样像个人。
也许投错胎了,飞禽走兽哪怕是颗石头也比当人好,她不止一次这样想到。
她甚至完美周密的计划了自己的死亡,也计划了张家其他人的死亡,她最大的开销就是在泰国缅甸的黑I市里养了一堆无国籍的杀手,又在中东的阿富汗,叙利亚养了几批特种雇佣兵。
她又在an网赏金池里抛了几千万的比特币,挂上了张倾山的照片。
一切的一切早已部署周密,只等自己的十八岁成人礼,多棒啊,这是最好的礼物了。
可张珊姗没想到,在之前却遇到了一个人,好似阳光透进无底深渊,照亮了面前的一朵花,让张珊姗挪不开眼睛,甚至夜里如神女入梦,她忍不住去关注她,了解越多越发现这人,如野草一般,怎么会有人有那么强的生命力,又笑的那么自然?
明明那个女人说话尖酸刻薄,她看你的眼神充满恶意的揣测,为何你却能对她笑得那么甜,热情地推销着一顶十块钱的毛毡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