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风景依旧(1 / 2)

送别当日,天晴心中山呼万岁大翻身,脸上却一副依依恋恋模样,口说着“殿下路上保重啊”、“公务切莫太操劳”、“妾身很快就回来服侍”之类的熨帖话,朱棣笑笑捏住她的胳臂肘,低声道:“东西拿不着,你也不必回来了。反正如今你做了国公爷的义女,行差踏错,自有人替你担待。”

天晴暗暗翻了个白眼,他能由她留下,为的当然是阿赤烈那只金匣,嫌乌芒部一千人头不够劲,居然还拿自己的岳丈一家来威胁,真是个狼心猪肺的狗东西!

“我拿到东西便回,殿下坐等收货就好。要实在不放心的话,再找老花小叶什么的跟着咯~”

“哼……”朱棣松了手,瞟她一眼,“只要你别见什么不该见的人,他们能跟得住你?”言罢又马上后悔,这么说出来,岂不让她有了提防?可为什么,自己就是忍不住要说呢?

天晴登时明白他指的是谁,不及细想,脸已幡红,嘴硬道:“我行得正做得直,只分要见不要见,有什么该见不该见的……”

那还是要见了?朱棣正冒火,马三保走上前来,轻声提醒:“殿下,该启程了,莫误了吉时。”

朱棣强压住火气,恶狠狠加了一句:“你好自为之!”便振衣拔步,乘辇而去。天晴有金匣护身,虽不怕他恐吓,望着车驾毂毂远行,却也有些懊悔。

再这么顶撞他,少不了让张之焕处境为难,只能快点把寻宝的事了结,好向他求一份情了。就算朱棣不肯开恩,只要带着张之焕逃回卢家村,她也不怕他找到了。

“娘娘,现在去大功坊国公府么?”花姣当着众人面问道。

“嗯,备车。”

……

“这恶疮缠了我多年,连太医院的院使院判也都束手,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这背痈臂疮都是旧伤所致,本不难治,可太医们顾忌太多,深怕一旦行险,伤了义父贵体,会受皇上责罚。”以皇帝的脾气,这责罚多半就是砍头灭门了。“疮毒深入肌理,遇到这样炎热天气便生暑热,需要切皮刮骨。我有秘制的麻药,疼是不会疼的,但就是皮开肉绽,看着吓人。”

“义父这一辈子南征北战,什么样场面没看过?还会觉得吓人么?”徐达笑道。

“嘿嘿……是我以己度人,对义父失礼啦。”

天晴看着疮口,若有所思,却无半分害怕嫌弃的神情。敷过麻药,洗净的手在伤处按了按,脓汁顷时溅在她梨花般的脸上,看得徐达大是过意不去;她却毫不在意地抬袖擦了擦,继续下刀施针,稳稳如初。

“义父怎么一直看着我?莫非我脸上有东西?”包药停当,天晴抬眼,提起手摸摸自己面颊。

徐达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不是。我原在想,你是伯仁老来得女,从小一定被你爹视为掌珠,爱若性命,加上……”他忽而顿了一顿,“伯仁应该把你宠上了天才对,哪知道,你身上却没半分骄矜娇气,真是难得难得。”

天晴知道他没说完的半句,定是关于敏柔大姐姐,俏皮吐了吐舌道:“住在山里乡下,天天风吹雨打,要是又骄又娇的,只怕活不下来,更见不到义父咯!”

徐达畅然笑起。她不止开朗豁达,还这样率性有趣,虽然言谈举止间一点不见贵门小姐的高华仪态,却自有一种非凡气度,让人心折。这一点,倒确得了伯仁的真传。

“义父,我先在臂疮上试一试,若观之疗效尚可,再依法治愈背疮。接下来几天,义父还需服药发散郁气、清净浊血,药方我会交给三哥,大致都是桔梗、黄芪、金银花、赤茯苓之类的常见药,随处可取。另外还有一道独门的走穴灸方,能宁心安神。疮口愈合时,会有些麻痒难当,临睡前将这些穴道走一遍,有助入眠。接下来我回了北平,又要避嫌,怕不能常来拜望您老人家了。义父但有所需,可以让三哥通知我,他有办法找我的。”

“好,义父知道了。”这孩子心思细敏,与她说话间,徐达不禁想起和另一个人初见的情景……

“依太孙殿下所说,陛下用心诚然良苦,只是天下之大,必不能用人唯亲,还须贤臣悍将相持相辅;老天恩厚,让殿下得徐氏双璧如此,何愁不继盛世太平?”

徐达笑了笑,心知他说的双璧,绝不会是他的两个儿子,定是这张之焕谦谦没过,将自己隐去了。

“这次晚生拜问魏国公,也是殿下的意思。殿下对公爷推许有加,说公爷虽长年不涉朝政,但胸中丘壑兵法奇妙,无人能望项背。家师也说,师祖太史公(宋濂)生前,常叹慕公爷英雄盖世。师祖妙笔千文生花树,难比公爷铁箭一镞定乾坤。”

徐达暗道,皇太孙从小受教儒家,自是仁礼为先,是故文臣位于武勋之前;但皇上以武功开天下,又时刻提防北元反攻,戎马经营不曾丝毫懈怠,各藩王依然武力极盛。太孙不敢怠慢,因此才继续隆遇徐家,只是身边还须有亲信文臣,助他握紧这良弓利剑才行。如今这张之焕,就是他选来握剑的臂膀了。

“呵呵……人老了,再无当年意气了。”徐达叹道。

“晚生明白。自刘青田故后,师祖便看破大千,国公爷何尝不如是?”

徐达须眉微张,未料到彼此正客客气气做着场面文章,却突然从张之焕口中听见刘基之名。

“国公不必担心,公爷、师祖同刘青田的情谊,晚生知则知矣,绝不至向太孙吐露,以此市信。否则,今日太孙也不会令晚生登门拜访了。只因晚生敬重公爷当世豪杰,英雄无双,不愿有任何蒙瞒逶迤,这才坦言相告。”

张之焕说得不错。皇上深忌文臣武将私交,太孙殿下当然也是如此。如今宋刘二君都已不在,只剩了他孑然一身。宋濂故去时,张之焕还未拜入方家门下,他如真要说出来,全不必有所顾忌,反能削储君对徐府之宠,而深对其之信,于他有利无害。

这张之焕年少得志,明明毫无背景依仗,却这般厚情重义、思虑周密,着实难能可贵。

这两个孩子,还真有点像呢……恍思片刻,徐达又记起增儿那日没头没脑的一问来。

“爹,要是张文耀做你女婿,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突然间混说这个?”

“随口问问呗,我看妙琳和他,似乎还挺聊得来。”

“妙琳那丫头,和谁聊不来?第一次见面的男女老少,都要缠上去问东问西,又不是小孩子了,半点公府小姐的矜持没有。你做哥哥的,看到她不成体统,就该拦住,还来问这些胡话?”

话是这么说,徐达心中却想,天晴已经是他的义女,张之焕总不能再做他的义子,可要是做个半子,那也不错,只是太孙那里,是绝不肯答应的了。

“天晴!你还没回去就好,我正和三哥说,明儿要和你去骑马呢~”“不矜持”的妙琳听闻好友再度来访,兴高采烈来迎。天晴不及回话,已听她凑近悄悄道,“前日晚些你在外是不是撞见三哥了?”

天晴心头一突:“他问你了?”

“放心~他还以为是我,我徐三姑娘义字当头,当然不会卖了你了!”

天晴长舒一口气:“我一直戴着帷帽,没被看到脸。他应也是只见了衣服,才会认错的。”

“是啊~不然他见我必定劈头就骂了,哪还用一问?”妙琳自感神机妙算堪比孔明在世,得意之下又忍不住好奇,“你到底去哪了呀?干什么那么神秘?”

天晴苦笑摇头,不知该从何说起,又该说到哪里。

“要是明日我骑马跑赢了你,你就得告诉我!”

……

“好啦!徐三小姐愿赌服输,你不必说,以后我也都不问了。”将至燕子矶渡口,妙琳勒缰停马,向天晴喊道。

“我去逛了驴子市,看百戏,玩投壶,喝酒喝到宵禁,好在还没醉,正好撞见三哥哥回府,就慌忙躲了起来。”天晴不想胡说骗她,唯独张之焕的事,还是瞒一瞒吧。

“怪不得你弄到那么晚才回来!我也要喝酒……”妙琳一脸神往。

“小孩子家家,喝什么酒呀。”

“嘿~你又比我大多少了?等我也嫁人了,想喝就喝,想醉就醉!”

“嫁了人可不比你当姑娘的时候,哪能活得这么自在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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