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fall(秋坠)(2 / 2)

“娘娘恕罪。殿下刚传了令,在谢太医来诊断之前,不得让娘娘接近世子。”

“?”天晴惊呆,“这什么意思?殿下是怀疑我么?”

“奴婢只是奉命行事,不敢妄测。还望娘娘见谅。”三保低着头,语气甚是恭敬。

天晴眼睁睁看着朱高炽躺在那里,眼皮下血管跳动,额头细汗密密,显然昏睡中也承受着极大的痛楚,当即反身而出。过了一刻时间,又折了回来,手中握着一粒微微发暗的红色药球。她将它一分为二,一半先自己吞了下去,另一半递到三保面前:“我已亲身试过了,可见不是毒药,能不能请你把这半粒化了水,喂世子喝下,或许对伤情有帮助。”

三保看了一眼,有些犹豫地接过。

“快啊!”天晴着急,“救人救火,再迟可能就没用了!”

三保定定看了看她,见她双颊如潮,额头微汗,这份关切实在不像是装的,终于点了点头,回身进门。照她的话,用温水化了药丸,给世子灌了下去。

又过了大半时辰,一路快马加鞭,谢奇终于背着医箱赶到。一行人风一样抢进帐子。天晴识相默默站在外边树下守着,直到谢太医走出,她也不敢靠近,远远努力倾听着他的诊断结论。

“……情况便是如此了。待脑中淤血慢慢化除,世子就该醒了,性命是无碍的。不过,肩胛骨开裂便也罢了;世子坠马时,是左足着地,受冲力极大……腿骨有半寸许折脱碎裂,再长来难免会有长短,加之腿筋跟腱已断,无法恢复如初……以后想要行走如常,恐怕……会有些吃力。”谢奇对朱棣道。

那不就是……残疾了么?

天晴背心一冷,倚着树干努力想要站稳,却不能够。

天色已晚,皇帝必须回宫,但朱高炽仍在昏迷,加上脚上绑还着箍板,不能移动。皇帝便派了一队羽林卫在此保卫,另令谢奇等医官陪护,直到世子醒来。天晴随朱棣留下,没有跟着大队一起回去,一直待在猎场行营,寸步不离朱高炽的帐子。朱棣都有些支撑不住去小寐一会儿,她还苦苦守着。

太医谢奇和谈礼不同,脾气颇有点古怪,见状吹胡子瞪眼道:“娘娘若信不过老拙的医术,就请找谈院判来看世子吧!”

同行相轻。天晴没想到自己和谈礼的交情惹得他这么不高兴,可朱棣又不让她插手,眼下只能靠他,唯有苦笑赔罪:“要信不过谢太医,皇上怎会特地指名,还让王爷巴巴去请?我信谢太医,比信自己都多得多呢!只不过世子是王爷的心头肉,王爷休息的这段时间,我总要守着才行的。”

她红着眼圈可怜巴巴说出这番话,再发作,倒显得自己小心眼了,谢奇咳嗽了两声,也不再多言。天晴正想询问世子大约什么时候会醒,商量一下陪夜的安排,忽然听到一声迷迷糊糊的叫唤——

“果……果尔娜……”

“世子!你醒了!”几人几乎一同抢上。

“我……昏过去了么?昏过去多久了?”朱高炽撑着尚能活动的右臂坐起来,见帐里烛火通明,知道天已黑了。“你们一直守着我么?父王和皇祖父他们呢?我堕了马是么……一定扫了大家兴吧?”

这时候你还管扫谁的兴!天晴急急摇头,示意没有,又把他轻轻按了回去:“你父王就在左近,我们这就去叫他。你现在哪里疼?腿上?肩上?头上疼吗?”

朱高炽复倒回床上,感受了一下,拧了拧眉头道:“都疼……”

三天后。

朱高炽乘着马车被送去了龙江驿别馆。谢奇说,现在是长骨头的关键时期,运送颠簸对前期的康复很不利,还是就近安置比较稳妥。相比远在城西北的皇宫,稍近城南的别馆自然更理想些。

“果尔娜,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是尚膳监特制的茯苓饼,不过要等先把米粥和汤药喝了,才能吃得。”天晴张起笑脸,显得欢快明亮。

“你今天入宫,该见到谈院判了吧?他是怎么说的?我的腿……还能好吗?”朱高炽满怀期待地问。

一时间,天晴心头剧震。明知他肯定会问,明知瞒不了他一辈子,可她一路浑浑走来,竟连一句熨帖安慰的措辞都想不出……

谈礼说,他的观点和谢奇还有些不同。世子这次坠马,骨折腱断看来不是最大的问题(就受损程度来看,情况竟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不少),关键是伤到了脊椎,但结论同谢奇一样——朱高炽以后很难再正常行走了。那天所说“回去再研究一番”的托词,只是不想让王爷和世子更难过罢了。

神经不似骨骼、皮肤,一旦受伤,再不可逆。天晴何尝不知道?可当初她想的是,神经也由细胞构成,既然她的血已被证明可以再生组织细胞,或许也可以复原神经结构呢?

但她失败了,或许她来得太迟,或许陈血本就没有新血那样有效,或许血液一旦与其他物质结合就会产生质变,或许它对神经元的作用就是这么有限……无论哪一种原因,她的血丸最终没有帮到朱高炽,他很可能再也无法恢复了,可——

她要怎么跟他说?

“你不用说了,我已明白了……”像是看出了她的为难,朱高炽突然轻轻开口,目光转落在腿上绑板,平静道,“其实没什么。本来我就跑不动、走不快,如今至多更慢些罢了……这样也好,我原就见不得血,不能冲锋打仗,这下父王更不会逼着我去观演督阵、上场操练了,说不定,正是因祸得福呢~”言罢,他还咧嘴笑了一笑。

他越是这样,天晴越是痛疚:“都是我害的你,我不说什么兔子不兔子,你就不会……”

“不关你事果尔娜。是我逞强,说着要去猎金色兔子,可见到那獐子,一下来了兴头,直想试一试运气。还以为这回能像二弟一样,让父王和皇祖父他们都刮目相看呢!果然是勉强自己了啊……”

朱高炽声音渐低。天晴看他原来一张圆润小脸,这几日都消瘦下来,眼眶青凹,嘴唇发干,模样极是憔悴,不禁鼻头一酸,落下两颗珠子大的眼泪,一发现又赶紧擦掉。

朱高炽见她哭了,慌忙安慰:“你别怕果尔娜,我会和父王说的,这事同你没干系,只怪那头老虎。如今它已被打死了,那这事便算了了,我不会再让父王罚你的!”

天晴摇摇头:“我不怕,我原也该罚……”

朱高炽握住她,轻轻晃了晃:“没什么该不该,这次我是同三保一起,他也劝过我,是我没听……父王要是迁怒,你们都难逃一劫,可就算把你们打残、打废了,我也不能好了。况且,让你们因我遭罪,我心里更不好受。”他放下了她的手,如同忽然放下了所有的心事,转而拿起茯苓饼,一口塞进嘴里,含含糊糊道,“何以解忧,唯有饕餮!往好处想,以后我想吃什么吃什么,父王再不会骂我胖得马都驮不动了,呵呵……”

“啪——”这一厢朱高炽努力欢声笑语安慰着天晴,那一厢朱棣正怒不可遏,把一叠文书狠狠摔在墙上。

“借口羁留,于理不合。”什么狗屁御史台!催命一样赶着他走,好像怕他多留一天,应天府就会成了他的似的。还有皇上看他的眼神,难道他会为了多留这几天,故意弄残自己的亲儿子么?!

他以为——自己是他么?!

“殿下……”三保站在门边,比平时更加小心翼翼,“王次妃娘娘求见。”

“叫她滚!”

此时天晴已在,三保全没料到王爷会是如此反应,一时讷言。天晴趁机闪身进来,已跪拜在当地。朱棣冷冷看着她,并未驱赶。三保见状,乖巧退出了屋外,半掩上门,留两人单独说话。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禀殿下。”天晴仿佛全没听到他恶言恶语,恭敬恳切道,“目下世子伤势未愈,皇上也希望世子能静养康复,之后能继续留在京中念书,可殿下还有公务在身,不日便该启程了,按理我也当回藩去……但我想,求殿下也准我留在这里,继续照顾世子……”

“亏你有脸说!你是为炽儿,还是为别人,以为我不知道?他弄成这样,全都是你害的!你随口一句话,赔上他一条腿,你——你!”朱棣本就恨怒,此刻越说越气,顺手撩起案上笔架就往她处砸去。

谁料她不躲也不挡,生生挨了这一下。只听“砰”一声,朱棣心中也是一惊。

抬头去看,只见她额间一片青红,却哼也不哼一下,依旧维持着跪坐的姿势,眼中泪光微荧:“是,是我害的,等到世子恢复七八成,行动无碍以后,我自当全力以赴,继续为殿下寻宝。先前说好的一成之得,也没脸再领受。这次的事因我而起,我只想为世子尽尽心意,万望殿下成全!”说完重重一叩首,额头敲在石砖上,正是刚才被他掷到的伤处。

朱棣心内一震,随即仿佛被一只绵掌捏住了一般,又软又疼。见她跪地不动,俨然是他不答应就不起来的架势,他长长叹了口气。

“你想留,就留下吧。”

他确实得走了。张之焕已经离京,一月内势必不会回来。一个月后,她再想变节……

哼,也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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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发现自己严重落后于提纲进度,80万字结束战斗好像有点困难了…(哭哭)喜欢明传奇志之肆羽易天记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明传奇志之肆羽易天记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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