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知春色如许(1 / 2)

金陵皇城文华殿中。

朱允炆瞳孔微缩:“这次是十九叔上奏,几位叔父,入夏又要在边境作联合演兵?”

“呵呵,你是不是还担心啊?”皇帝带着笑意问道。“怕他们又‘合谋不轨’了?”

“皇爷爷说笑了。”朱允炆笑得比祖父还要粲然,“孙儿如何还会担心叔父们什么,只不知十九叔这样安排,莫不是北元那边又有什么异状?”

“究竟是北元汗廷,还是各酋各部的散兵游勇,十九还要查证。总之边塞之安,自有他们替你料理,你莫操心太多。日后你就是我大明堂堂天子,难道还要亲躬守国门么?”皇帝道,“倒是你说不担心你叔父们,是真心话么?”

“皇爷爷明鉴,孙儿近来静思前事,明白了一些道理。贤者明明德于天下,何况至亲?以德服之,以礼待之,必使知而意诚,诚而心正,正而身修。”

“哦?如果偏有不服德、不修身之人呢?”

“便是真有这样的人,难于感化、悖行逆反,则削其卫,改其封。朝廷百万王师,又岂是一藩扈从能够相抗?七国之乱三月即平,便是先鉴。”

“好。你能想得明白就好。”

跨出殿槛时,皇帝看似漫不经心地挽过恭送的张之焕,往他手背一拍:“什么明德于天下,这话,是你劝他的么?”

张之焕尴尬笑了笑,微微躬身禀道:“微臣哪有这般口才。是太常寺卿黄大人劝的殿下。”

皇帝又看了张之焕一眼,意味深深:“口才倒在其次,要紧的,是办事的分寸,光这一点,朕看你比那家伙强。七国之乱,哼,周亚夫何在?他黄子澄领得了兵吗?你是瑞安的驸马,却也是允炆的谏臣,切不可一味息事,光顾着明哲保身。该驳还是要驳,该说还是要说。记得没有?”

“微臣谨记在心。”

“嗯,你有记心,朕便放心。”

摆驾回宫,皇帝漫漫踱入寝殿,窝进榻床,眼皮沉沉又要瞌睡,脑子里却有千百念头,闹哄哄地乱窜——近来身子真是越来越疲累,想放手交政于允炆,可他真的准备好了么?他身边的文臣武将,当真堪用么?那个黄子澄,书生空谈,不知所谓!什么七国八王之乱,若非晁错急功、贾后干政,如何能“乱”得起来?

他选定的继承人,可不是刘启、司马衷那样的傻子!

他的儿孙,个个皆为人中之龙,绝不会让他失望的!

“陛下!陛下!太原八百里加急奏报……”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皇帝不知觉在榻间坐直了身子,神魂仿佛突然从头顶抽离,飘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在那里,他深爱的妻子秀英正怀抱着他刚出生的长子标儿,下巴温柔贴着那张从襁褓里探出的圆肉可爱的小脸,两人一起朝着他笑……然后,时光快马般一路飞驰。

他有了更多的儿子、女儿,成群的妻妾,多到他几乎都难以记清每一个的名字。孩子们撒着脚丫满地奔跑,屋堂里永远都那么热闹……

他的父母、兄姐、亲族,都早早死于饥荒,为此他如此迫切地想要他的家重新圆满,而他是他,永远能得偿所愿。但无论他为自己增添了多少家人……秀英他们才是一切的开始,才是他最初与最后的家。

无可比拟,无可替代。

……得偿所愿。

他真的得偿所愿了么?

他心底最深最切的愿望,永远不可能实现了。

标儿……曾经的他是那么神采奕奕一个青年,明亮得就像他所开创的这个时代,那样踌躇满志。而他梦想中空前绝后的事业,最终却只剩下那只自病榻上伸出的枯瘦的手。

“孩儿不孝……深负父皇所盼……惟愿父皇……万寿安康……孩儿必不再……不再莽撞,令父皇失望了……”

我的标儿……只要你活着,好好活着,为父如何能计较你的莽撞?

万寿安康……

呵呵……呵呵呵……

万寿之人,未必有万年的欢愉,却必有着万年的苦痛。

在他的长子离开很久之后,他才想明白——为何秀英对所有人,见过的,没见过的,都会有那样的宽厚慈悲……

“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她一直忧心着、怜悯着的人……

是他啊。

“秀英啊,朕……”

是活得太久了吧。

……

天公作美,不过几日,天晴便“飞”到了山西清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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