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wind(重来)一(1 / 2)

“果尔娜!我把瞿能砍了,给你替徐师傅报仇了!”

朱棣终于赢了。郭英同吴杰狼狈收拾残军向西撤退,李景隆向南败逃,仍旧冲德州一线而去,辎重和上次一样,为求轻便,全部扔下。王军投降十万余人,燕军反败为胜。白沟河两岸数十里,伏尸累叠,断戟残兵,洒掷遍野。河面如翻滚的岩浆,连浪漪都是血红的颜色。

一片狼藉残烟的战场上,朱高煦将瞿能的人头丢在她面前。他初试牛刀,就阵斩敌方一员大将,得意之心溢于言表。

天晴没有看他一眼。

哪里错了……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如果我有好好练武的话……”

“如果我不是那么婆婆妈妈……”

“如果我强得可以保护自己……”

“如果我没失误……”

“如果我一开始就跳下马去帮他了……”

朱高煦见她满面是血,一双眼睛明明燃着火焰,却好像烧干灼尽,内里空空无物。她紧紧抱着常遇春的尸首,口中喃喃有词,听不见说什么,只闻一阵嘶哑发涩的怪声,仿佛她想像刚才那样吼叫,却再发不出气力。朱高煦不由心内如揪,上前道:“果尔娜,你别这样!你、你把你爹放下,我们一起把他遗体运回去大营……”

“什么遗体!”天晴突然大叫,迫得朱高煦往后退了一步,“他还没死,你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什么!”

朱高煦从没见过她这样,斩杀瞿能的自傲喜悦,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满腔的担忧——她疯了……她是疯了吧?怎么办?这时候要怎么办?

“果尔娜……果尔娜啊……”他叫了她两声,不再说话,俯下身牢牢握住了她,和她一起环抱着常遇春的尸首,好像怕一松手,她就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天晴被他温热的手掌一触,顿时清醒了几分。他一个小孩子,又明白什么?我冲他发脾气,又有什么用?聚气提起了声音,温言道:“我没事的,二公子,我没事……你说得对,我们得先把我爹带回去,他现在,自己走不了路……”说着胡乱以断剑拄地,想要站起,蓦然间却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觉了……

……

……

……

“为什么不撤退?让你打了信号就走,为什么不听话!你到底在想什么?”

当时朱棣正率众与驳马迎敌的平安、郭英所领精锐苦战,惊觉她遇险时,发现常遇春已单马去驰援,又让朱高煦和袁融薛碌等人去帮忙。怎知乱军如洪,他们到得慢了,还是晚了一步。

虽然燕军反败为胜,可前期伤亡太大,军帐里都是同军收敛而来的战士尸骨,要集体焚烧掩埋。天晴却整夜守着常遇春的遗体,不吃不喝,不合眼,也不说话。

朱棣也担心,她这样下去,不是疯就是傻,想激得她回嘴两句,跟他大吵宣泄一番也好,她却始终默然。

朱棣无奈,站在原地半晌,转道:“你爹自然不能和其他将士一起火化,我让马三保陪你,一起把他先送回北平吧!王府有雪窖,就把他置于玉棺内。等战事平定,再将他的遗体迁入钟山陵中。”

这一次,天晴的眼珠终于动了动,嗓音干哑幽黯。

“谢谢殿下……”

随后,又不发一言。

朱棣深深叹了口气,踏出帐门。郑攸宁带着小融恰时进来,朝他行了一礼。朱棣抬眼看到攸宁红着眼眶、袁融一脸死气的模样,叹息一声而去。

天晴一见到袁融,眼中却忽地涌出奇异明亮的光来。她直起了身,朝他叫道:“小融,你别难过!大表哥没死,爹也没死!我有办法让他们全都活过来的,你等着我、等着我就是了!”话说得铿锵有力,浑然不觉得“没死”却要“活过来”有什么问题。

袁大海随常遇春救援时掉下了马,断了的肋骨刺穿心脏,最终没能给救回来。此刻他的遗骸和常遇春一起,都被停放在这座小帐中。

袁融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目光涣散般从她脸上飘过,只叫几个兵士将父亲的身首装殓,跟着转身走了出去。

“小融!小融你信我啊!你信我啊!”

“天晴,别追了!你歇一歇吧!”

郑攸宁和刘齐望整个晚上都在抢救危重伤员,连受轻伤的阿碌他们也被拉来帮了忙。天晴虽说额上创口触目,可到底只伤在皮肉,其他更不过些擦伤划伤。简单为她消毒包扎时,攸宁曾发现她精神恍惚,只道她受的打击太大太突然,难免接受不了,但救命救急,也只能待忙完要紧的再赶来安慰她。

此时见她这样,郑攸宁顿时又惊又痛,懊悔自己大意不周,她别真的失心疯了!再也不顾得为逝者悲戚,用力拉住她,抚着她的脸颊道:“天晴,小融没事,他会好的,我们都会好的!你也会好!生死有命,你好好活着,你爹天上有灵,才能安慰。听阿姊的话,乖乖的,别胡思乱想,吃点东西,先去睡一觉再说,好吗?”

“我没疯、我没疯攸宁姊,你们以后就知道了!不……你们应该不会知道……不过这都没关系,像你说的,爹会活过来的,大家都会活过来的!一切都会好好的,所有人都好好地活着……”天晴掰落她的手,移开了视线,自言自语道。

“天晴?天晴啊?”郑攸宁愈发不安,轻轻挽住她呼唤。

“阿姊你别担心,我听你的话,我这就去吃饭、睡觉……有很多很多事等着我去做,马上我还要回北平呢!不打起精神来可不行。”她放了郑攸宁的手站起,却因起得太快一阵头晕,踉跄了一下,扶着帐子中柱立定片刻,才慢慢走了出去。

……

鬼力赤在半地下的牢房里迷迷糊糊醒来,突然一个激灵。

眼前黑乎乎的影子,像凝固在墙里一样一动不动。他满心惶然抬头望去,不禁打了个哆嗦。

是徐天晴。她眼中似有寒霜,不,她整个人,就像一块玄冰似的冷。被关着这么久,鬼力赤早已想过各种可能,什么心善、心慈、真诚守信的,说不定都只是她用来接近兀兰的伪装;可他在这里的这段时间,确实有好好地吃喝拉撒睡——那或许到什么时候,她和燕王真会把他放了说不定?

如今看来,却再无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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