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verse(逆转)(1 / 2)

“上次大水,囤储的粟豆十不存一,济南城匮乏已久,再这么下去,弹尽粮绝,恐怕不被打死,也要饿死了!”盛庸愁虑道,“我已听到下面有人议论,说燕王得天之助,上次才能从那样重围中逃脱。如今吃不饱饭又打不赢仗,士气低迷,我真担心会哗变啊……看来只能先以动摇军心之名,砍了两个话传得最凶的,杀鸡儆猴了。”

“不可!将军若真杀人立威,那才要担心哗变。如今我们急,燕王必定比我们更急。他这次带了八万大军攻城,本以为能速战速决,当中还有上万的精骑兵。马光吃草是没有战力的,从北平运粮漫漫数百里,燕王还得看护通路,才能确保粮食有继。”铁铉丝毫不乱,镇定道,“眼下他无法强攻。只消再等一等,济南就可守住了!”

铁铉如此信心满怀,是因为京中传来消息,自上次皇上遣使与朱棣求和被拒,距今已过去了大半月,算算时间,后援军很快要到了。李景隆已被罢职,这次来的将帅即便不能以大军打退朱棣,只要能扰乱其粮道,迫他退兵,济南之围就算解了。

铁铉认定朱棣此刻束手无策,不能强攻,是因为之前燕军炮轰城门时,他受了彭莹玉一句“名不正言不顺”启发,又见朱棣明知是陷阱也肯走这一趟,还放回了冉里老一行,已知朱棣对名义看得比天大,于是连夜命人赶工先帝神位木牌四副,高挂四门城头,果然气得朱棣脸色铁青。可除了骂铁铉卑鄙无耻,却也没把握能在不击坏神牌的前提下一炮轰死了他。

“他能耍奸,本王就不能么?大不了再来一次水攻!”中军帐中,朱棣切齿道。

“可现在雨季已过……”天晴不得不自己泼他一盆冷水。铁铉之所以敢这么激怒他,很大程度也是因为已经没有那么多水可以让他制造人为山洪了。虽然继祖他们已经安全,但她曾答应过唐觉中,亦不希望其他济南人再遭一次家园被毁之苦。

“不需要那么多,有水就够了。”朱棣道,脸上浮现出一丝残酷而戏谑的意味,“济南七十二泉水脉相通,只要一个小小的种子,就能把全城搅得鸡犬不宁,逼得他们不得不开门。”

天晴愕然一瞬,心脏开始狂跳,几乎有些不敢置信——“殿下是想?”

下毒?!

“再烈的毒,被那么多水一冲,还能剩了多少?可如果将禽畜的病尸腐尸投入水道,尸毒却可以源源而生,借着水流四处散播,让城中守军病倒……”

那就是细菌战了!天晴万没想到他居然在做这样可怕的打算,立刻问:“殿下是要派城中的内应做此事么?家在起凤桥的那个?他可未必有这胆子!”

“你以为本王在城中只他一个内应么?反正你有群鸟可以号令,无论送信还是趁夜投毒,都能做得。”朱棣转向她,目光如同锐钩,“你说过,你会竭尽全力。”

“是……”天晴无力地应承,“可不管军民都要饮水,如今天热,大家饮水不会烧开的。城中先前被雨一浇,也没有那么多柴火可用,这种无差别攻击,会让很多人染病,很多人枉死……”

“不会比城破后被烧杀砍死的人多了。”朱棣道,“本王对济南志在必得,否则之前节节胜利、反败为胜,便统统都白费了!要紧的已不是济南这座城,而是要让旁人知晓,本王有天之助!反抗者皆是螳臂当车。

“反正你有这样本事,为何不用?难道攻城不死人么?本军将士不是人么?这样死的人才最少。起码被砍死轰死不能活,得了病却可以治。”哪怕疫情在城中小范围蔓延,消息传播开来,必定人心惶惶。无论铁铉愿不愿意,这城不破也要破了,他甚至不用费一兵一卒。

“此举使不得!”

这次反对的却是道衍。之前铁铉挂出神牌,尤力见势头不妙,和天晴商议一番,借着督运之名连夜赶回北平请来他大驾,与这一批粮草一同南下,便是为了派这样用处——在重大关头可以劝住朱棣。

“水中流毒并非朝夕可清。眼下天气炎热,如果到时弄得瘟病肆虐,局面势必难以收拾。倘若铁铉真的开门,由殿下接管了济南,接下来要如何?难道军民都不饮不食么?大军驻扎城西,泉水走的是地脉,有道是水往低处流,弄得不好就会反噬自身。未到开城时,恐怕本军之内都要病倒一片。到时进不得进,退不能退,则大势去矣!”

天晴见他神色焦急,显然担虑已极,也道:“一旦疫情起来,后面就不是人力能控制的了,谁都没办法决定哪些人被感染,哪些人又不会。便是像大师和我师兄那样高明的大夫,也不可能治好所有人的。”

“殿下,如今济南在铁铉鼓动之下,一些百姓误以殿下道义有亏,是故才坚壁清野,抵死固守。若是疫情一起,就算铁铉没有证据,必定也会将祸首直指殿下,到时城中百姓必定激愤难平,万一生出玉石俱焚之心,那便大糟了!”道衍道。

朱棣哼了一声:“敌守我攻,敌静我动,此势不可逆,所以铁铉才百般拖延,欲等援兵。‘玉石俱焚’,我有备而敌无防,他如何焚得到我?待疫情一起,济南不投降,要么困为死城,要么哗变自乱,难道铁铉还有第三条路,派一群染了病坐都坐不稳的骑兵来冲阵,好把病气送过来么?轰都轰死了他!你们若担心本军安全,至多本王将营地移到高地驻扎,再传令将士饮水必须烧开,不就了结了。”无论如何,拿下济南才是最要紧的。铁铉不能拿数万百姓的性命冒险继续死扛,只能开城投降。

“正因为济南没有第三条路可走,所以济南的下场,就是其他所有城池的下场。此举有违天德,即便殿下处处谨慎,但只要铁铉那里传出一丝一毫的风声,殿下大义之名顷刻烟消云散!所有城池此后都会保护水源,储存药草,加倍防范,而再不可能有人献城了!就是最后殿下身登九五,千古之后,史笔难饶。还望殿下慎思!”道衍道。

天晴自知大和尚必定有比她更能打动朱棣的理由,所以闭口再不言语,免得变成众口一词逼迫他的局面,适得其反。这时候索性乖乖地等待他裁断,安静如一面背景板。

“好了……容本王再想想吧。”

天晴正要和道衍一起出去,却被朱棣叫住。

“说实话,你是为了你侄儿和师父尚在城中,所以才不肯做么?”

还好,他不知道他们已经走了……天晴心中一定,迂回道:“继祖只有九岁,身子骨还没长好,如果城中真的疫病蔓延,他会很危险。至于彭莹玉……我倒不担心,他自己就略通医道,定有办法可以支持的。”

生怕朱棣再追问下去,自己难免又要撒谎欺瞒,日后给他发现,会连累继祖,天晴打岔道:“济南已近粮绝,就是不放毒,肯定也支持不了多久的。等殿下抓到了铁铉,要怎么处置他呢?”

“等抓到了他,你自然会知道。”朱棣似乎觉得她未免乐观太早,加之自己的设想刚被二人双双否定,答得颇有些不耐烦,转而开始思索另外的计划。

“像他这样能文能武的良材美质,要就这么砍了,委实可惜……”

“呵……”朱棣似乎又突然有了对话的兴致,“本王记得,上一次被你夸作能文能武良材美质的,好像是——张之焕?”

这个暌违已久的名字令得天晴心头一突,看向朱棣时,他却面无表情。天晴勉强牵动面肌,故作一笑:“是么?我倒不记得了。”

“既然你不愿意帮忙,就回北平去吧。省得在这里碍手碍脚。”

“殿下?”

“我答应过你,不伤你家人性命,那就一定会做到。你先回去,等着和你侄子团聚吧!”朱棣没有给她商量的余地,“跟炽儿说,这一次让阿赤烈押运粮草,并领兀良哈和翁钮特精骑两千来济南。”

“……是。”

……

“你说教中有内奸,怎么回事?你收到了什么消息?”皮县一户大族的家祠,正是彭莹玉留给天晴的会面地点。天晴曾被关在此地好几天,今日北归路上故地重游,恍惚生出几分隔世之感,只不过现在的情况,容不得她多怀旧。

接到她飞信的同时,赵安如埋伏在怀来的人手竟被一支奇兵一举击溃,想到内里的可怕之处,彭莹玉不得不将所有排布都停了下来,等着见到天晴再问个仔细。

天晴将从尤力那里套到的线索说了一遍,和彭莹玉一对,很快有了结论:“带队的该是赵曦和阿赤烈,突击赵姊姊的则是兀良哈部的骑兵,他们必是得了朱棣的命令。幸好赵姊姊机灵跑得快,本教才没有受到大损。可北平城中肯定也对本教有了防备,城里的人必得先尽量撤出来了,说不定,赵曦现就在暗中搜索着。”

“啧!麻烦在陈善最近也有动作。”彭莹玉深感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得喝水都噻牙缝,“要是咱们的人消息不错,他应该联络了云南沈家,要干一票大的。”

“沈家?怎么个大法?”

“现在还不知道。我已派了觉槐去细查了,得等他的回报。”

“朱棣的探子早先传回过信儿,陈善之前去过安南,应该是和胡季犛说结盟的事,只不知他们之间有没达成什么协议。”天晴暗忖,教中的内奸十有八九就是邹觉槐了,可恨这两面三刀的家伙,一会儿勾搭陈善,一会儿勾搭朱棣,偏偏师父还把他当亲孙子似地倚托,对他毫不防备。要是她这会儿直接说出来,他是肯定不信的,还会反过来疑她,只能诱他自己往那里想。

“如果陈善真能挑拨得西南方向起兵,对咱们倒未尝是坏。”彭莹玉继续说着。

天晴暗叹,哪有那么容易啊,连师父你都知道要等时机,难道陈善和胡季犛耐心会不及你老人家吗?果然他终于还是叹了一声气:“安南要是不行的话,光沐家便指望不上了。沐晟怎么可能看在一个寡嫂面子上,就帮着沈家造反呢?”

“先不管沐家如何了。师父,本教西坛一共有多少教徒,都可以作战吗?”天晴问。

“西坛一直都在沈氏的掌握中,具体人数多寡,只有当家的沈昂最清楚。他曾说滇地部落四散,各部自有规矩,不好召结,加起来也就两三万人顶了天,当中还有不少是山贼马贼之流。反正跟朝廷对着干,见首不见尾的,说是说附庸,沈家也管不了他们那么多。这件事我也嘱咐觉槐留心了,到时一并听他怎么说吧。”彭莹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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