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拦住我的人，我也希望是你。”】
卡卡西翻上波风宅的墙头，发现雫就在院中，被一群明显嗨猫薄荷嗨过头的猫们包围着。
她还穿着袖口宽大的衣服，身形歪向右侧躺在草地里，如藻般的红发铺开一片，右手手臂从袖中探出、伸长，掌心朝上。指尖处趴了只橘猫，简直跟雫的姿势如出一辙，却是向左侧躺，也伸长了右爪，把软糯糯的肉爪垫按在雫的手心里，时不时还轻轻挠几下。
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躺着，背对着卡卡西。卡卡西有些摸不清，她是不是睡着了，不然怎么会面对那只橘胖如此亲近的举动，却无动于衷。
“……雫？”
卡卡西唤了她一声，不知怎的，没敢大声。
雫继续背对他躺着。
久到卡卡西真的怀疑她是睡着了，雫这才慢慢从右侧翻过身来，右手保持不动，就这么平躺着歪头向他看来。午后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把白嫩的皮肤映出这个年龄段少女特用的柔软质感，但那双灰眼睛看过来，太过冷静，也太过压抑。
她已经知道了啊。
卡卡西想到。
也难怪啊，从宇智波止水失踪到被人发现，再到现在，已经快七天了，听说葬礼都办完了。雫跟宇智波的人走得近，说不定得到消息时比他们都早。
他与她隔空对视了一会儿，见她还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便从她家院墙上跳下来，踩着松软的草坪，让开路上碍事的猫，在一片不爽的“喵喵喵”声里来到她面前，蹲了下去，捻起一撮红毛扫着她的脸颊。
“起来。”他说道。
“干嘛。”她回答。
“你说干嘛，”卡卡西垂眸看着她，把手上的那撮红毛甩回去，“随时听令调遣是上忍的职责。你敢翘班，我就敢来找你。”
雫抬起左臂，遮住眼睛:“欸，原来还要工作啊。”
“不然呢？又不是世界末日。”卡卡西说道。
雫依然捂着眼睛:“世界末日……对我来说已经到来好几次了。”
卡卡西眼神漠然:“那又怎么样？”
“……”
雫沉默了一会儿，想起来眼前这人经历的失去、经历的世界末日可要比她多太多了，于是闷闷地说道，“对不起。”
这句话直接让卡卡西烦躁了几分:“没必要说对不起。”他稍作犹豫，抬手揉了揉雫的脑袋，“起来，不然就要按旷工处理你了。”
“嗯……”
这回她乖乖地应了，从橘胖爪下抽出右手，温温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留了一句“等我收拾一下”给卡卡西，便转身走向屋里。
屋里估计感觉更闷。卡卡西干脆坐到草地上，屈膝托下巴，逗着猫玩。
而走进屋里、离开卡卡西视线的雫步履迟缓，慢腾腾地踏着去二楼的楼梯台阶，微微勾着背，整个人像是一块烧焦的朽木，摇摇晃晃，有一点受力不均就能滚下楼梯。
她好不容易走到了最后一阶，脚面悬在半空，迟迟不肯落下。
就这么倒下去算了。
这样的想法掠过脑海，荡开一个个久不消散的圆圈。雫还真挺想试试向后仰倒坠落的感觉，却被眼前凭空出现的大猫爪拽着衣领，强硬得拖进卧室、甩到床上。
雫好一段时间没回自己的小床睡觉了，之前没叠起的被褥依然散乱在那儿，连枕头都是歪的。她埋首在被子里，隐约闻到了草莓洗发水的香味。
我真的是草莓味的吗？
她忍不住想到。
有沙哑的烟嗓在头顶说话：“你之前不是常常自豪，你是个合格的忍者吗？合格的忍者就是这样的？”
“……”
雫脸埋在被子里，没有回答，没有动。
老猫说话的声音不断拉远，它跳上了窗台，最后在跳窗前斜睨了伏在被褥间的雫一眼：“出门前记得换身衣服。”
“……”
雫没吱声，只是渐渐抱紧了被子。
……嗯，是草莓味的。
＊＊＊ ＊＊＊
雫推开火影室门时，临时召开的上忍集会已经临近尾声。看到她，室内乌泱泱的人群连呼吸都静了一瞬。
乱七八糟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而她垂着眼睛，只是向办公桌后的三代目鞠躬施礼，然后退到角落站好，并无话说。
上忍集会自然是只有上忍才有资格参加。雫这一代年轻人里，她属于最拔尖的那几个之一。跟她玩得好的，比如夕颜，比如疾风，还在为着这个目标奋斗。这会儿没了止水，缺了鼬，她站在角落里看其他人，哪个都觉得眼熟，哪个都叫不出名字。
鹿久站在办公桌旁边，听三代目说着最后的总结，朝着雫的方向歪过头，一眼就看出她在走神。
跟几天前见到的生龙活虎的状态比起来，现在的她显得有些冷静过头。鹿久能猜到原因，不忍心继续往下想。
以往雫作为三人小团体的一员，出现在类似场合的时候，跟人交际、聊天打屁的活交给止水，记好命令和安排这类细节的活交给鼬，只要不点被点名，她也就安心地站在两个小伙伴后面杵着当根好看又惹眼的电线杆。
这会儿雫站在这儿，想搭话没有认识的人，想听安排和吩咐又总忍不住走神。在上忍里，她本来就算是年纪小的，现在再看，她根本还是个孩子。
别人看她年纪小小就走到这一步，或许会以为她是年少有为。但鹿久看着她，只能感受到年幼无知。
这让鹿久想要叹息。
她是不是被他们保护得太好了？不是说不信任她的能力，也不是说不给她磨炼自己的机会。相反，三代目时常会分一些高难度的任务给她，而她件件都完成得很不错。
她会是个出色的忍者。
这一点，大家有目共睹。
但鹿久觉得她还欠缺了些什么。
欠缺什么？
经验吗？她还年轻，大家年轻时都经验不足。
天赋吗？如果说她这样的还会缺少天赋，木叶大半的忍者都能哭瞎。
挫折吗？嗯……是有点缺，她从书都没读完的翘课生，一路飞快地做到上忍，的确是顺风顺水。可她虽然爱吹牛皮爱耍帅，却不是浑身尖角锐气还会咬人的小刺猬，认错态度和认怂速度都很让人欣慰。
她是需要点挫折，但也没有那么迫切的需要挫折。其实她这样的性格，就算这辈子都一路顺风顺水地走下去，也未尝不可。
所以，眼下里她最欠缺的是什么呢？
鹿久漫无边际地想了一圈，突然意识到，他认识这个小红毛这么些年，却还不知道她的志向是什么。就算是大家正式成为师生关系那天，夕颜跟疾风都有模有样地讲出了自己积极且正面的志向和梦想，雫也只是想了想，说：“那我希望你们能梦想成真。”
以前水门总无可奈何，又带点宠溺地说她将来怕是要长成个粘人精。幸运的是，雫并没有长成粘人精。不幸的是，她长成了一个从不说出志向是什么的人。
仔细想想，雫进步快，晋升也快，从拿到护额到晋升为上忍，期间还有过头脑一热想进暗部的时候，但她并不是因为她自己有什么远大的强者梦，只是因为年少气盛，好胜心强，不甘心就这样被两位小伙伴落在后面。换句话说，她并没有内在动力，只是外在推力太过强大，她不由自主地随着他们一起踏步前行。
这样看着是有点上进心，实际上是丧志。
作为忍者，志向和梦想可是很重要的。长夜漫漫，你就算再像猫也不是猫，不具备夜行能力，想不走歪，就需要盏明灯——她的明灯是什么呢？
这样想着，鹿久收回视线，转向讲话完毕、挥手让人群散去的三代目。短短几天，他老人家面上又多了几道沟壑，暴露在光下也只是徒生阴影。
鹿久知道三代目暗中还有其他在忙的事，也知道此事事关宇智波，比较要命。而他想想自己跟好友们维持住的现任“猪鹿蝶”的名号，只要没被问及，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过问，十分清醒也十分理智。
只是鹿久作为首席幕僚，最是耳聪目明，宇智波止水的事刚刚传出，他就险些当众因为拿不稳茶杯而烫到手。可最后他也得强行稳住心神，依旧装着什么都不知情，将杯中热茶灌下肚——当年四代目雷影瞪他半天，最后只是喝干一壶滚烫茶水的心情，鹿久也算有些体会到了。
三代目显然是有话想对雫说。他等着人群走尽，想要喊住雫，可雫避着他的视线，一声不吭地随着最后的几人一起走向外面。
三代目也就张张嘴，没说出什么话，甚至没喊出她的名字，就这样默默注视着她细挑的背影混在三三两两的人群里，也离他而去。
鹿久有些不忍，告罪一声，没说自己是要去做什么，三代目也没问，他便快步离开了火影室。合上门扉一抬头，鹿久跟戴着红纹狐狸面具的暗部对上视线。
对方主动微微躬身作为问好，而先一步出门的雫就站在他身边。是他去把迟到的雫找过来的，看来他是想负责到底，还准备再把她送回去。
雫飞快地拿目光瞥了鹿久一眼，抢在他开口前说：“不饿不吃不去。”
“……”
原本预备着请她恰顿饭的鹿久被狠狠一噎。
一个没忍住，鹿久习惯性往她额头弹出一个爆栗：“你的尊师重道呢？”
雫抬手去揉：“您该恭喜我学会抢答了。”
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