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慰灵】(1 / 2)

【每一个名字都是一段无从想象的故事。】

夜渐深,佐助跟母亲道过晚安后,起身返回房间。他站在走廊上,看了眼隔壁依然乌黑的哥哥的房间,偷偷一撇嘴,什么也没说。

哥哥最近一段时间越来越忙了,常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跟哥哥关系超好的止水哥跟小雫姐也很少再来。难得他有机会留在家里,佐助想跟他说说话,还没走上前就能看到他隐藏在眼角眉头间的疲惫。甚至有次佐助还看到他脸上稍稍伤感的神情。

只是每次不等佐助细看,哥哥便已经察觉到他的靠近,再次露出微笑来。

忍者的生活真的很辛苦吧。

佐助想着,走过哥哥的房间,拉开了自己的房门。

美琴还留在客厅收拾整理白天晾晒好的衣物,隐隐听到佐助卧室方向传来的关门声,这才抬头朝旁边看了一眼。

旁边,喂完锦鲤的富岳一言不发地自游廊下走过来,把喂鱼用的鱼饵盒放好,从怀里掏了什么东西,推到美琴面前。

美琴就着灯光一看,居然是把折扇。看款式不算新颖,好像近期泡过水,扇骨上有深深的水渍残留。她疑惑地瞥了富岳一眼,将折扇拿起,往两边一展,露出了作画雅致的扇面,上面绘着的铃兰淡淡的蓝中带点紫意,并没有有因为泡水而洇染开。

真是漂亮精致的物件啊。美琴一挑眉,看向富岳,想听听他的解释。

富岳这会儿正端着茶盏,眼睛垂着,注视着盏中微微摇晃的水纹,半天没喝一口。美琴也不着急。

终于,富岳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手指握紧了茶盏,这才转向了妻子:“这是止水被发现时带在身上的东西。”

美琴愣了半晌,又低头去看折扇。这样精致漂亮的物件不可能是男生用的,倒像是与谁的定情信物。

……会是与谁的定情信物呢?

美琴默默地合上了折扇,又还给富岳,轻声说:“明天你还是把它还给止水吧。”

“嗯。”富岳应下来。他原本留下它,是想找一找折扇的原主人。谁知暗中访查了一番,没找到宇智波里有哪个适龄的女孩子用过这样做工精致的物件。年长些年小些的也没有。

富岳不是没猜过折扇是止水买了送给雫的。不过再仔细想想,止水要是打算送礼物给雫,根本不会选择这样的东西——他不如去买只猫,或者干脆让她好好打一顿。

雫说不定知道这东西的来历,他那大儿子肯定也是。只是富岳左思右想,又觉得根本没必要去找到折扇的主人。就算找到了,也不过是为对方徒增伤感罢了。

他把折扇妥善地收了起来,再度端起茶盏,美琴便在旁边时不时地添添茶水。等他一口气喝完了一整壶茶水,美琴低头帮他重新沏茶时,他才又出声了。

“美琴,你记得以前咱们院子里那棵樱花树吗?”

“记得啊。”美琴回答,“我第一次来到你家时,它便已经在那儿了。可惜后来移栽,它没能活下来。”

“其实……”富岳手指抚摸着茶盏,低下了头,“我把它从以前的家里挖出来的时候就知道它活不久了,别看它之前在家里每年照常开花,其实根早就开始坏掉了。”

这一点美琴并不知道。

她看向富岳。

“可是我还是把它重新栽到我们现在的院子里,想着还可以的,还可以把它救活,但是后来你也知道了,”富岳语气淡淡,“它还是枯死了。我只能把它起走,在原地挖了鱼池。”

“你……”美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或许就是命中注定的事吧。”富岳用自嘲的口吻说道,“命中注定了我做不到。”

“……”美琴没作声。

富岳并不渴求她给出回答。他是知道的,从半推半就担起一族之长的责任起,他就知道的。这是条注定要沉没的船,他不是被拽上船的,而是生来就在船上,所以奋起反抗是不可能的,他能够选择的是坚定不移地继承下来。

这便是他的立场。

是他至死不渝的立场。

只是近来几天,他总是忍不住在想,虽然他已在沉船上,但或许没必要拽上其他人。

至少没必要拽上折扇拥有者那样的少年。

族里很多人都不相信止水是自杀的。他们议论纷纷,说得含含混混,但富岳听明白了。他们是在暗示他,他那杰出优秀但心思深沉的长子、那天晚上跟止水一样都没能出现在族会上的鼬有重大作案嫌疑。

仔细想想,他们说得还蛮有道理的——遗书可以用写轮眼伪造,谋杀也可以伪造成自杀。但那毕竟是自己长期以来引以为傲的儿子,就算近来彼此间有些疏远,除非有确凿的证据说明是鼬动的手,否则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传闻传出去。

“总之我已经尽了全力,也算是……我为这里做的最后一点事,”说着,富岳抬头看向美琴,神情专注得像个期待老师评语的孩子,“我算是对得起这里了吧?”

可“这里”……

又指的是哪里呢?

立场决定一切。

美琴没有问,只是对着丈夫笑了笑。她都默默支持了富岳这么些年了,以后再怎么样也会继续支持下去的。

她垂眸,端起茶壶,倾身过去倒茶:“新茶配旧壶,趁热喝吧。”

富岳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与妻子相视一笑。

…… ……

直到父母两人都起身离开,客厅也熄了灯,鼬才从游廊立柱后走出来,矗立在那儿,许久无言。

耳聪目明是忍者必备的技能。刚刚父母在客厅里的谈话,鼬听了个一清二楚。

富岳的立场与心情,鼬能理解。富岳会走到这一步,也不只是因为他有野心。他身在族长的位子上,就算他心里不乐意,只要他还不想被孤立,不想被抛弃,就会被越来越激进的族人推着往不归路上走。

他有错。他错在不会也不能想出办法改变或抑制宇智波膨胀的野心,错在顺其自然甚至大力推动它的膨胀与发展。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能回头了。他们都不能回头了。

鼬想起最初被父亲安排去暗部时,他们之间发生的对话。

鼬知道这是族里都同意通过的安排,并无怨言。那会儿他们父子间也还没有到眼下见面只打招呼问好的地步,鼬在屋里只有他们父子两人时,向父亲发问:“父亲,如果……如果四代目还活着,您还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吗?”

富岳静静地看着鼬,目光笔直坚定,其中的决绝让鼬以为他会毫不犹豫地说出“会”。

可是等富岳开口的时候,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词却是:“不会。”

鼬微怔。

富岳继续说下去:“不是我不会,而是因为水门不会。”

他其实是当时水门的暗中支持者之一。不光是美琴跟玖辛奈关系好,他跟水门也是一起长大的一代人,水门是什么样的人,富岳比谁都清楚。

水门看起来软弱却不是好欺负的,他不会这样对宇智波,也不会允许村里其他人这样对宇智波,富岳更不会被逼到这个地步。所以说,会走到如今这一步,无论是那时的水门还是富岳都没想到吧。

鼬第无数次发自内心地觉得,四代目死了真是可惜。对雫来说可惜,对木叶来说可惜,对宇智波来说更是可惜。

鼬站在院中鱼池旁,静静看了一会儿水中的锦鲤,竟有些羡慕它们的自由自在。

——如果不做忍者,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鼬沉默地闭眼。

雫在渴求能回答自己问题的答案,他又何尝不是呢?

没有去开灯,鼬摸着黑,轻手轻脚地进了屋。他先来到佐助的房间,果不其然看到酣睡中踹走被子,给肚皮放飞自我的弟弟。

鸣人说佐助在学校是个受万千女生喜欢和万千男生讨厌的酷哥。他们大概都想象不到,那位十足十的酷哥,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吧。

鼬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嘴边的笑,蹲在弟弟的床褥边,帮他把薄被整理好,又盯着看了一会儿,这才笑着轻轻一戳佐助的额头,在他梦呓般含混的咕哝声里轻手轻脚地离开。

夜晚还很长,他还有事跟雫约好了要一起去做,回家这一趟只是想把之前在水地里打过滚的衣服换掉,然后再去跟雫碰头。

他是在解下面具时才发现它坏掉了。可能是在之前与雫扭打时撞到的,面具上不仅沾了不少泥点,还裂开了几道裂纹。严重的那一道直接从左眼部位一路裂到了右边下巴处,已经属于不能再使用的范畴了。

鼬拿着这个跟了自己好些时候的狗脸面具,顺便想起翘了大半天的班。要是他明天去暗部申请换个新的,少不了要被卡卡西堵一回。

过会儿见到雫,要记得跟她串串词,好向卡卡西解释他们去哪里浪了一下午。

临出门前,鼬习惯性摸了摸腰间,没摸到刀,这才想起来刀还在暗部更衣室的柜子里躺着。接下来应该用不到刀了,他干脆连工作用刀也不带,只摸了一大把苦无塞进包里,就这样出了门。

他再次来到了波风宅,这次就不能再翻窗了。反正雫没锁门——内外门都没锁,反正他的到来她也心知肚明,于是鼬径自推门穿过院子,走进室内,正好与雫打了个照面。

叮嘱她一定要洗个热水澡的还是鼬。她刚巧走出浴室,身上还带着蒸腾氤氲的热气,湿漉漉的眼睛携着红扑扑的脸颊一起转向他,顿时让他不自然地别了别视线。

雫一如既往的迟钝没让人任何人失望。她朝鼬点点头,随意用毛巾抹了抹头发:“我这就换衣服,然后我们出发。”

“……不着急,”鼬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先把头发吹干再去也不晚。说不定到那时时间还正好呢。”

雫今天晚上好像格外愿意听他的话,闻言立刻去找吹风机。

鼬却接过吹风机连并着梳子,说道:“我来吧。”

于是雫坐在客厅沙发上,背对着鼬,由着他摆弄头发。他虽然是个黑长直,对付起乱糟糟的卷毛也颇有些心得。雫都没想到,原来这么温柔的手法也可以用在她的卷毛上。

湿漉漉的红毛全部理顺后,有片刻的时间里因为残存的水珠的作用,解除了平日里曲蜷的模式,暂时性呈现出了拉直的状态。因为雫背对着他,鼬并没有看到她的脸蛋搭配上这样的头发会是怎样一副模样。

还湿着的时候,鼬便能闻到一阵阵的草莓洗发水香味,等雫的头发基本吹干时,味道越发的浓,染了他满手的香。她到底用着什么神奇的洗发水啊。

直到他们出发,离开波风宅很远了,他还能隐约嗅到这样的味道。

他们很快来到了慰灵碑。没人会在夜里来到这种地方,此时这里静得只能听到风声与虫鸣。他们打算做的事,夜色是最好的掩护。渐渐圆润起来的月亮高挂,月光下,一方方的石碑静静矗立。

慰灵碑是铭记英雄之处。石碑上刻着无数的名字,每一个名字都是一段无从想象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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