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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零零(1 / 2)

“去哪儿了?”沈书示意纪逐鸢就在自己旁边坐,唤人上茶。

“早上有人来叫,吴大人的事,去回个话。”纪逐鸢看了一眼高荣珪。

高荣珪讪讪道:“今儿个我是来还钱,借钱借钱借钱,当我只进不出呐?”

“貔貅,说的不是你?”纪逐鸢低声问沈书吃早饭了没有,高荣珪什么时候来的。

沈书一一回答,把康里布达的事也说了,边说边往高荣珪脸上看,高荣珪神色并不意外,估计也知道,只是不敢捋康里布达的虎须,便没当面说过。经沈书提及,高荣珪顿时愁眉苦脸。

“你换防多久?”纪逐鸢踹了高荣珪一脚。

高荣珪讪讪道:“过了今天,还有六天就得走。”

“我好像听人说,你现在跟俞通海?”纪逐鸢与高荣珪不在一个队伍,私下里仍时时留意从前一起的几个兄弟的动向,不过仅止于留意。他们刚来时朱元璋手里就没几个人,如今全军人数超过十万,不乏干将、猛将,于是几人不知不觉便被打散到了不同的将军手下,出征去的都不是一个地方,一年到头碰不上几次。

“算是,他人不错,水战有水战的打法,我倒是觉得,比带步兵轻松。”高荣珪道。

沈书想起来一件事,问高荣珪:“俞将军中了一箭?听说是,射中了右眼?”

高荣珪摆了一下手,手指点在右目下方,正色道:“行经太湖,淮军本已投降,吕珍突然率兵赶至,兵力悬殊,大家伙儿都想跑,横竖让出去的地方,也还能抢回来。俞将军丝毫不让,领兵相抗,贼兵放的冷箭,射中他眼下。那时我恰在他旁边,他把铠甲脱了,叫我穿上,充作是他在船头督战,都以为没射到他,敌军久攻不下,怂包些便退了。”高荣珪摇头叹道,“就是可惜俞将军一只眼。”

沈书眉头一皱:“眼睛还是伤到了?”

“起先都以为没事,不知道是不是耽误太久,右眼是不行了,只能模糊见到些许影子。”高荣珪说完,三人都是沉默。

过了许久,沈书才说:“俞将军在巢湖甚有威名,带水军也就是他了。”俞通海父子原与双刀赵李扒头都是一伙,在巢湖结寨自保,观望局势。如今俞家效力在朱元璋麾下,赵普胜才在青阳吃了一顿败仗,李国胜早已是江中水鬼不值一提。而且沈书早有耳闻,俞通海知人善任,恩罚分明,是个可跟随的将领。这么一来,高荣珪就不可能跟康里布达北上去大都了。

不等沈书问,高荣珪又道:“他要回胡坊接他娘,也是应当,百善孝为先,我是老娘已去西天极乐,否则如今日子稍好过些,自然也要把亲娘接来的。”

既然高荣珪这么通情达理,沈书不便多说,只道:“你肯放手就好,就当我没提过这件事,回去不要吵架。”顿了顿,沈书又摇头笑道:“反正你如今什么都听他的,吵架是没戏,只有自己挨骂的。既然你不反对,就不用去找骂了。”

“狗屁!”高荣珪不服道,“我叫他不去,你信不信他就不会去?”

沈书自然不信。

高荣珪语气软了一截,叹道:“我是体谅他一片孝心,而非怕他。明知他想做一个事,我还专门去跟他对着干,不是给他心里添堵吗?他也挺不容易。”

纪逐鸢正想说话,三人听见脚步声,回头去看,康里布达和刘青在书房门外,刘青对沈书回禀了一声便离开。

康里布达选好了人,并不提要回大都这事,高荣珪则说他先送康里布达回去,明日午后再来找沈书,好带他过去瞧李恕。沈书给改了时间,还有许多事情,便把拜访李恕的日子定在后天。

高荣珪和康里布达来过,沈书才想起来问晏归符和王巍清,人在后方与在前线十分不同。农民军抽调频繁,级别职司不明,原该是层层上报,上级调动下级,朝堂之上,文武官员一顿唇枪舌战,天子决策。既没有建立起严明的体系,打听起事情来也就费劲。沈书这头在应天听说个什么事儿,战场上瞬息风云变,消息传来时,往往事实已经发生变化。

“就在咱们家里。”纪逐鸢道。

“我怎么不知道?!”

原来纪逐鸢昨日回来早,便把晏归符和王巍清都安顿了,终日奔波,已经连着几天没睡什么觉,吃得也差,所以回来后就由纪逐鸢张罗,郑四和周戌五两个,赶着到集市上弄了半只羊,五斤青虾,两尾活鱼,地头时鲜蔬菜更有许多,中午大家扎扎实实吃了一顿,周戌五把晏归符和王巍清安排在另外一间院子里住,一早上那两人便出门去了。

“晏归符带唐让去做衣服,带他吃点东西,那小子没到过应天这么繁华的地方,眼睛都看花了,进城前就成日闹着等到了六朝古都,要吃这个吃那个,闹得大伙儿头疼。要不是晏归符好说话,放我手里,揍他几顿,什么都不想吃了。王巍清你还不知道,自然去找他上回托付的人,看看有没有妻儿的消息。自家兄弟,我就没让他们都来拜会。”

“都比我年纪大,拜会我?”沈书听了觉得纪逐鸢这趟回来,做事比从前周到许多,像是精通了人情世故,不是原来的愣头青了。可能是跟吴祯久了,吴祯做事说话没得说,向来滴水不漏,洞察敏锐,深得朱元璋信任。

纪逐鸢想了想又说:“晚上都得回来,做点好吃的,兄弟们凑一桌喝酒。”

沈书答应下来,与纪逐鸢商量了一下,请不请穆华林。沈书是觉得没有穆华林,大家都出不了高邮,纪逐鸢则与他的看法完全不同。

“没有他咱们都不会被赖上灭门命案,只能算扯平。他的职司跟咱们不同,又是蒙古人,强行让大家跟他一起吃饭,反而尴尬。你想叫师父来吃饭,改天另外找个由头,我陪他喝酒就是。”纪逐鸢坚持,沈书也不好说什么。

但静下来一想,纪逐鸢的话完全没错,不仅因为穆华林是蒙古人,他到底是“官”,将来真要撕破脸,其他人同他的牵扯越少越好。昨天穆华林把沈书拉到一边去说话,让沈书明天下午没有公干了就去找他。沈书着急回来见纪逐鸢,匆匆便答应了,如今向来,沈书心里颇有点没底,不知道穆华林这么久以来,突然郑重其事让他去一趟所为何事。而且沈书也不知道带不带纪逐鸢一起去,纠结到晚上,心事重重地把饭吃了。

唐让吃个饭咋咋呼呼,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好玩,什么都好吃得只应天上有。他酒量不行,一碗下去就醉倒得不省人事,栽在晏归符的身上蹭脸。沈书让人把唐让搬到旁边躺椅上睡觉,两只狗不住围着他打转,舒原扭头去看,恰看见飞白在“咬”唐让的手,惊得连忙唤狗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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