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不出来啊,你小子一天天满嘴的仁义礼智,闹半晌是个靠屁|眼混上官儿的小白脸。”雷子禁不住伸手探向沈书的脖子。
就在这时,雷子两眼一鼓,痉挛起手指,眉间痛苦地抽搐,整个鼻子皱起,面部扭曲起来,拼尽咽气前的那点力气,双手再次卡住沈书的脖子。
无数野禾参差的影子落在沈书的眼睛里,太阳白晃晃的,让人无法直视。沈书耳朵里嗡嗡的一片乱响,视野被黑暗密布,充斥着轻云软雾一般的白色光团。
“沈书——”纪逐鸢一脚踩进野草地里,手里长刀挥一次便有一排野草倒下,他很快砍出一条路来。
看清沈书躺在地上,纪逐鸢呼吸停了,长刀脱手,掉在地上。
刘青在旁边说了什么,纪逐鸢压根没听见,他脚底下被什么拖住了,竟不敢往前多走一步。
坐在沈书身上那人被推翻到一边,纪逐鸢清楚地看见,沈书的手臂向上抬着,吃力地往一旁推开他身上的人。
浑身血液又开始流动,纪逐鸢双腿踉跄,往前走了不到两步,跪倒在沈书面前,沉默地开始检查沈书身上有没有伤。
沈书仍在喘息不定,胸腔刺痛,他能看清纪逐鸢,想说点什么,嗓子眼太疼,挤不出声音。就在这时,纪逐鸢扑了上来,双臂勒得沈书肩膀隐隐作痛,浑身骨骼都在咯咯作响。纪逐鸢的呼吸声宛如旷野中咆哮万里的狂风,充斥在沈书的耳朵里,沈书清楚地感到,纪逐鸢浑身都在颤抖。
“哥……”
纪逐鸢起身。
沈书感到脸上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滴落,纪逐鸢整个人都抖得厉害,刘青拽了纪逐鸢两次,才让他站稳。
“没事。”沈书手疼得不行,脖子也疼,他笑了笑,“真没事,这人劲儿还真大。”
刘青把地上的死人翻过来,杀鱼刀自下向上从腹部贯穿至胸腔。沈书趁雷子嘲讽他身上的吻痕,移开手去碰那红印时,将刀尖换了个方位,抵在腰腹,以腰力果断将刀斜向上顶进了雷子的腹腔。
“人死前的最后一口气,可以爆发出平时无法达到的力量。”纪逐鸢说话时声音仍忍不住发抖,一只手拿着沈书受伤那只手的手腕,心痛难忍。
“想留他一条命。”沈书道,“若是他没有偷袭我,也许就不必死了。”
“这个还活着。”刘青上前试了一下旁边那人的鼻息,一股尿骚味,刘青当即注意到躺在地上的人尿了,“醒着呢?”
那人不得不睁开眼,哀求地望沈书。
“我带了两个人出来,你们看见没?”沈书问。
“就是看到他们两人,我们才一路找茅房找到这附近来。”刘青见纪逐鸢只顾把沈书看着,只好替他回答。
“嗯,不止这两人跟踪我,其他人你们没见着?”
刘青摇头。
“看来回去报信了。”沈书看了一眼地上躺那人,对刘青说,“找个郎中,给他包扎好。”接着,沈书正想蹲下身同地上的人说话,纪逐鸢却一把扯住他。
沈书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纪逐鸢紧紧把沈书抱在怀里。
沈书的耳朵刚刚不红了,不禁又是满脸通红,只得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不停地摸纪逐鸢的头和耳朵,不断在纪逐鸢耳畔低语:“我没事,人我自己就杀了,真没事,不怕啊,不怕。”
刘青:“……”
沈书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简直想把舌头咬断,奈何纪逐鸢一直把头埋在沈书肩上,沈书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去叫人,先把他带去包扎,接下去怎么办,听大人的安排。”
沈书嗯了一声,刘青终于走了,沈书松了口气,安静站在当场。纪逐鸢抱了他一会,拿起沈书受伤的手,他右手中指与无名指肿得发青,纪逐鸢担心地看他,低声道:“会很痛。”
沈书知道纪逐鸢会接骨,更知道最好是装得一点都不痛,否则纪逐鸢一个心绪不宁,接错了位置,那就更麻烦了。
关节对上的一刹那,沈书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纪逐鸢不断看沈书的脸色。
“没事。”沈书只说了一声,就痛得咬牙,十指连心,名不虚传。待纪逐鸢为他接好第二根手指,沈书勉强松了口气,盘膝坐着,纪逐鸢找了草药,嚼碎敷在沈书的伤处,撕下袍襟替他包扎。
“你还挺会。”沈书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要不给他也包一下。”
纪逐鸢看也不看一眼躺在地上的伤者,道:“让他在这躺一天一夜,血就能流干。”
沈书:“……”
纪逐鸢一手揽过沈书的腰,将他放倒在长刀荡平的草地上,凶狠的眼睛此刻荡着温驯无比的光,纪逐鸢埋下头,把嘴唇贴在沈书的脖颈上,轻轻地摩挲。温热的皮肤之下,稳定的脉搏逗弄着纪逐鸢的唇,引得他的呼吸像奋力振翅的蝶翼,时近时远地喷在沈书的皮肤上。
沈书鼻腔里嗯了一声,身上有点出汗,不知是不是日头太晒。
“别压着我,身上疼得很。”沈书是真不知道身上哪些地方在搏斗时撞到了,只是觉得好几个地方都疼。
“我看看。”纪逐鸢仔细地复又给沈书检查了一遍,被日光浸得温暖的空气让沈书整颗心失了节奏,只知道把那句“哥”咬在唇锋之中,不能发出。
纪逐鸢前所未有的失了分寸,让沈书感到心脏卡在缝隙之中,难以喘息,疼痛之中,又生出无限缠绵。
“差不多了。”刘青侧耳一听,让手下过去抬人。一行先不回住处,而是到了县城里唯一的一间药堂,给伤患包扎好之后,刘青出手就是二十两的锭子,砸得药堂里的大夫眼冒金星,对他们的要求无有不应。
大夫给伤患上了药,吃了一剂药,沈书盘腿坐在榻上,问那伤患能不能写字。得知那人正是因为识字,祝牛耳还对他挺看重。
“你写个条子,就说你杀死我之后,把尸首用白布一裹,带到药堂来确认是不是死得透透的。加上你自己受了伤,顺便来治。大夫确认我已经死了,你把尸体先停在这边等祝牛耳的吩咐看怎么处置,但你要走时,却发现我的手下在药堂外面逗留,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你在这里,请示祝牛耳应该怎么办。”沈书一面说,那人一面写,写完了落款吕二。
沈书右手不便,便由他口述,纪逐鸢落笔,写了一封长信给柳奉元,由刘青去送。
时近傍晚,浅金色的晚霞流泻了一地,纪逐鸢一直无意握着沈书的左手,右腿与沈书的左腿并排挨着,不时看他一眼。
沈书在想事情,心里知道把纪逐鸢吓坏了,更作出无所谓的模样,否则以纪逐鸢的性子,一定会十分内疚。
“书。”纪逐鸢唤了一声。
“嗯?”沈书眼底有一些慌张,隐隐不知道在害怕什么,总觉得纪逐鸢也许会让他这趟回去以后就在家里待着绣鞋垫别出来了。
“你要有个好歹,哥哥铁定是个废人了。”纪逐鸢极难启齿,仍说了出来,“我就只有你,我这命里只有你。”
夕阳盛极一时,万丈金红光芒跃出屋顶,继而化作齑粉,消散在蒙上了浅青色的薄暮里,层云如仙人银带,挽住了月腰。
“啊。”沈书低了一下头,只觉得有点上不来气。
纪逐鸢拈起沈书的下巴,认真看他的眼睛,拇指摩挲沈书脖子的伤,低头将前额抵在沈书的额上,望定沈书的双目,顺势以唇擒住沈书的嘴,接吻时纪逐鸢有意咬破了沈书的嘴,他清楚地让沈书为他而疼,又温柔地舔舐他的伤口。
纪逐鸢暗暗下了决定,却没有告诉沈书,两人亲了一会,沈书终究不好意思还有个不认识的在旁。
吕二紧紧弓着身子,面朝墙壁。
“我好饿……”沈书无聊地说,肚子还应景地鸣了起来。
“想吃什么?”纪逐鸢问。
“得问人家有什么吧?”这个时候了,到处都缺粮,有一口吃的就差不多了。但沈书还是让纪逐鸢去问问这家人有没有鸡蛋,有一场硬仗要打,必须吃点蛋,补补力气,肉他已经不奢求了。喜欢不纯臣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不纯臣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