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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〇(1 / 2)

刘青带着小孩, 快一个时辰才回来,柳奉亨一点也不困,兴奋劲儿上来, 话头打不住,说了快半个时辰。两家人见到刘青送去的东西,没费什么事便答应下来。

“那两个姐姐好可怜, 一直哭, 家里人也不劝。”柳奉亨气鼓鼓地说。

沈书看柳奉亨腮帮上似乎有一道擦痕,当场并未说什么,安顿柳奉亨去睡觉。

是时朱文忠在榻上睡觉, 沈书把刘青带到外面, 站在天井里说话。

“大体上奉亨说的都没错。”刘青对柳奉亨颇有赞许。

沈书思索道:“他年纪太小了, 你要保护好他。”

刘青点头。

沈书:“脸上怎么回事?打架了?”

刘青忙道:“当中有一家的弟弟,童言无忌, 言谈间对当中一个女孩有些侮辱。”

沈书示意刘青不必再说,停顿片刻, 笑了起来:“他人小,心却很好。”假以时日, 也许能担大任, 不过现在看还太早。

翌日清晨, 果有人来请,让沈书去见胡大海。

“我陪你去,别挨一顿骂。要挨骂就一起,谁还不是被骂大的。”朱文忠迷迷糊糊地说,侧身卧在榻上。

沈书已在床边站着穿衣服, 他说了句什么, 朱文忠根本没听清就睡了过去。

胡大海的卫兵在外面等, 沈书收拾得一身干净利落的武袍,乌发编成辫子,顺着后脑梳上去,于顶收束成髻。

路上卫兵一句话没说,沈书盘算是为昨夜的事,应该是刘青推车过去被看见,照实说即可。但到胡大海的帐内,却见到另几名将领也在。

胡大海踞案而坐,只在沈书进来的时候瞥他一眼,便低头看手里的文书,旁边有一书吏正在奋笔疾书。

两名副将是胡大海的左右手,一个三十来岁,另一人沈书看不出年纪,跟胡大海一样蓄胡子。

这是什么阵仗?沈书正犹豫要不然自己先开口主动问。

名唤夏骓的副将已起身。

沈书忙低头。

“你哥在吴祯手头惹了□□烦。”

沈书心里一咯噔,不便就问,只有等夏骓把话说完。

“他私藏火铳,被人告发,吴祯收去一支,不想没几日攻城的时候,他用另一支射穿了元人将军的头。”

越听夏骓说,沈书越不明白,这不是大功一件么?私藏火铳……

沈书略一沉吟,胡大海既然叫自己来,还不避左右,至少中军帐里的四个人一定知道他的意图。有什么事是纪逐鸢私藏火铳,会让胡大海想到又想同自己谈的事情?

“这件事先不能叫邓元帅知晓……”夏骓一手置于略微挺出的腹前,左右踱步。

正当夏骓要开口直言时,沈书突然说:“大帅可否请二位将军先出去,容卑职细禀。”

夏骓回头看胡大海。

他的同僚则直接许多,冷哼道:“沈书,凭你也配直接与大帅说话?”

“夏骓,司马壑,你们退下。”胡大海一声令下,那二人只得闭嘴,胡大海未点书吏的名,他自己起来退了出去。

胡大海侧身,一只手不断摸下巴的胡子,打量沈书。

殊不知沈书也在打量他,当然沈书不可能明目张胆盯着他,就不知道胡大海还记不记得行军途中,曾经同自己说过几句话。

“坐。”胡大海开口,他生得膀大腰粗,是标准的武人身材,面孔也不似徐达般收拾得干干净净,面庞黑黢黢,兼有一圈络腮,看着能有五十来岁。

“大帅若要火铳,一时半会还不行。”

胡大海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少顷,胡大海觉得有意思,止住笑声,道:“文忠贤侄说你是聪明的读书人,我还有所怀疑,看来不错。”

沈书还是头回听这说法。

胡大海解释了一番,说读书人未必就会聪明。

“也有读书读迂了的,成日里就是这个孙子那个老子的曰来曰去,叫他自己说,屁也蹦不出个响的来。”胡大海不客气地说,“吴祯给我来信,说要给我送两千人来,不知道他想什么。又说领兵的小将犯了点错,写来我一看,好嘛。”胡大海从案上揭了一张纸。

沈书暗忖胡大海手里拿的应该就是吴祯的信。

“你自己看。”

待沈书拿信看时,胡大海又道:“我是叫人念来听,斗大的字我认不得几个,年幼时只要叫我读书,我就要上树。”

沈书咳嗽一声:“大帅自过谦了,行军打仗与读书识字原是两回事。”信中吴祯语气极为恳切,大意讲人是我的爱将,大伙儿都有点嫉妒纪逐鸢年纪小却太得主将信任,老被人告状。原话写道:“以一二军械事,屡有人来说,叫人不胜其烦。胡兄悍勇,儿郎似好马,须有善牧人。”

这顶帽子看来胡大海戴得挺舒服,吴祯旁的不说,看人很准。当年孙德崖的弟弟绑了朱元璋,纪逐鸢冒进,吴祯却能看到他是一把尚未磨光的剑,转头便把人要了过去。

沈书起身,将信放回到胡大海桌上,跪坐在胡大海对面,中间隔了书案。沈书便以平稳的声调,将铸造局大致情况说与胡大海听,两个私矿自然略去,但讲了大概年产。

“原预备着这两年攻城所用,叫负责工事的蒋头预备了一些。但铸造局主要料理火器,既然大帅有此想法,何不趁攻城有功,见到主公时,便可建言,仿他一二个武备寺,放在应天。”说话的对象是胡大海,沈书便不与他掉书袋,只说利害就行。

胡大海浓密的眉毛不时微微挑动,等到沈书把武备寺的基本构想说了,胡大海才道:“你与李善长相熟?”

“李大人是主公近臣,我们一年也碰不到几次,从未如此,私下谈过话。”

胡大海沉吟道:“他是大忙人,也是大好人,行。还有一事,火铳怎么回事?”

沈书也觉有点发窘,只得如实答道:“照我哥的级别,暂且用不上这等火器,但那是我哥……”

“我听说,不是亲哥?”

“胜似亲哥。”沈书道,“这哥哥是我家乡邻人,我们两家父母皆不在了,我父族亲都离得远,乱起来书信不通。他还有两个叔,不知在何处,原先被元军拉去敢死队。”

胡大海脸色一变,显然知道敢死队是怎么回事。

“一路护着我,有他一口吃的,就有我一口。可以这么说,卑职经手的军备,自然是公府先有。另外会改一部分图纸,做出来差强人意,弃之可惜,便使钱从蒋头那买一些。”话说到这里就可以了,就是谷子从人手上过一道,也得留一层皮下来。沈书向来自己出钱买,只是没想到吴祯手底下,竟有那么多人瞧纪逐鸢不顺眼。

“你也会设计火器?”

“略通一二,家中有一位长辈通晓百工,卑职只习得一些皮毛。”

胡大海想了一想,道:“你那位长辈多大年纪?”

“已是老人,常年药不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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