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锦也不卖关子,走到衣架旁小声介绍了起来,那模样像是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吵醒了还在熟睡中的衣物。
让人有些失笑的同时,又能深切感受到她对那两套龙凤袍的爱惜之情。
“两套婚服以缂丝作为织物,采用通经断纬的织法,呈现出四龙吐珠和龙凤呈祥的图纹。”
龙褂和凤袍上的花纹相得益彰,缂丝独有的工艺使得图案如同雕琢镂刻一般,饱满又立体。
婚服通体以绛色又称正红色为主,辅以色彩各异的图案及纹路,颜色多样且变换自如,色与色的过渡处理得极为干净利落,丝毫不显拖泥带水。
俗话说‘一寸缂丝一寸金’,即便像何子悯和小云这样,对布料织品不甚了解的人,也听说过缂丝作为‘织中之圣’的名贵与稀有。
何子悯上前一步伸手抚过衣襟处,手下的触感不同于刺绣的起伏不平,质地也比寻常织锦要紧密得多。
朱锦上前一步小心掀起袖口,“若说缂丝比起其他工艺最明显的差别,那便是没有正反之分,无论哪一面的图案与纹路都是完美无暇、别无二致的。”
“真的哎!”
小云凑前一看,顿时惊叹了一声。
“而且都找不到线头!”
朱锦闻言不由得掩唇而笑,故意同她打趣道:“要是能找出一个线头,那姑娘你这辈子的衣服,都由我们云似锦包了。”
“怎么会没有线头呢?”
小云还真上了心,睁大眼睛仔细瞧了半晌,却发现整套衣服如同□□般无缝。
“缂丝织作全程都无需用针,无论是图案还是纹路,都是一根根一线线织到布料里的,自然看起来浑然天成。”
小云听罢又是赞叹又是艳羡,突然觉得叫乔何一声师父也不亏,这要是有一两块余下来的边角料,哪怕是给她做把团扇都是好的。
见何子悯动作轻柔中透着些小心,朱锦笑着继续道:“少夫人不必如此小心翼翼,缂丝本就被称作千年不朽的艺术织品,我在织作时将灵力融入了线中,锦娘修为尚浅灵力作用不大,但保这衣物千年不坏还是可以的。”
何子悯回头看向朱锦,即便清楚她为自己制作嫁衣是因着柳门的缘故,但锦娘对这套龙凤袍的用心丝毫不假,单是这点便值得她道一声谢。
“锦娘,谢谢你。”
朱锦摇了摇头,嘴角含笑地回道:“越好的衣服越需要极好的人去配,这套婚服在锦娘看来,能被少门主和少夫人穿是它们的福气。”
乔何并未太过在意自己那套是什么模样,缓步走到子悯身侧,温声问道:“可还喜欢?”
何子悯侧过身靠在乔何怀里,佯装苦恼的样子喃喃道:“喜欢到快要等不及嫁给你的那天了,怎么办?”
乔何伸手揽在她腰间,闻言有些惋惜地低声笑道:“如此看来倒是我本末倒置了,应该早早便拜托锦娘把婚服赶制出来,到时估计就轮到你紧赶慢赶,催着要同我定下婚期了。”
说起婚期一事,何子悯也是十分无辜,并非她硬要拖着他迟迟不愿意确定婚期,而是那会儿乔何还在复健当中,柳大他们同她商量过后,便一致决定将婚期一事当做诱饵,好调动起乔何对于赶紧把身体养好的积极性。
那一年两人间重复频率最高的对话便是如下:
“子悯,婚期一事?”
“不急,伤口养好些再说。”
在外伤好得差不多后,乔何满怀期待地自以为时候到了,一刻不耽误地跑去找何子悯‘旧事重提’。
“子悯,婚期一事?”
“不急,身体养好些再说。”
柳大四人外加何子悯,就这样以近乎‘残忍’的方式,拖了他整整一年,不过现在看来效果确实是不错的,乔何身体虽远远算不上大好,但也日趋平稳。
何子悯回过神后干咳了一声,压低声音有些心虚地回道:“这不是马上就到了嘛,你怎么还记得确定婚期一事。”
乔何嘴角轻抿,眼里像是盛着满满一池秋水,看上去委屈坏了。
“一年,确定了整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那种。”
何子悯求救似的看向柳大四人,却见他们头一撇看向顶灯发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她有些气急地正要把他们四个的所作所为招供出来,就听到自家小徒弟难得有心地替她解了围。
“师父,快去试试吧,我好想看你穿上它的样子!”
“好!”
何子悯应得极其爽快,搞得不明所以的小云都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云里雾里地跟着朱锦和自家师父到楼下试衣。
正常来讲,新娘婚礼前最好不要被新郎看见自己身着嫁衣时的模样,免得冲了喜气,但乔何双眼无法视物,便也不受此传统约束了。
何子悯换好凤袍后,便在小云的阵阵惊叹声中回到了顶层。
柳大几人闻声抬眼看去,不由得在心中暗赞了一句。
朱锦说得没错,越好的衣服越需要极好的人与之相配,即便是他们,也想不出比何子悯更配得起这一身婚服的人了。
何子悯俯身端坐在妆台前,朱锦手法熟练地替她挽发,跟在身后的几名绣娘从柜中万分小心地取出凤冠。
凤冠采用花丝、镶嵌、錾雕、点翠、穿系等工艺,将多达五百颗的各色宝石嵌于其上,又以千余颗珍珠穿系,冠顶镶饰有金龙九条,辅以九尾彩凤居于冠中,作飞腾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