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原先有一小块污迹,染黑了衣角的云纱竹绣,现在已经干净地差不多少,但那些竹子纹样却被搓地泛起一层毛边,在风里瑟瑟发抖。
唐恣缩在一边的凳子上喝着牛乳茶,梧桐客栈来来往往留宿的西域客商奇多,老板经年煮得一手好茶,配上他带回来的蜜酿,连人都暖和舒坦了几分。
他本想喊姬云崖一同品一品,那人却以查风物志为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谁也不见,于是他只得抱着一壶茶接待了空手而来的姜言。
那双碧玉似的眸子很是无辜,“我常找的那位洗衣婆她不在。”
“我说姜三公子你是不是不会洗衣服?”唐恣见他奋力揉着自己那件可怜的罩衫,无奈道,“若是不会,就放着吧。”
“还有一点就好了。”姜言并不气馁,“一件衣服而已,小爷行走江湖,怎么能连衣服都不会洗。”
唐恣装作无意道,“诶,虽说你与姜家好像并不太合的来,可是......这闹鬼一说风风雨雨,你就不觉得奇怪?”
“你想知道?”姜言抬起眼,突然神神秘秘地看着他,“你想知道为什么会闹鬼吗?”
唐恣一愣,他猜想过姜言会是什么反应,疑心或是责怪他如此不礼貌,却不曾想他竟露出玩笑的意味,好像众口相传的那只“鬼”与他毫无关系似的。
“想不想知道?”姜言见他呆愣,举着一只湿漉漉的手自他眼前晃过,“不妨告诉你,我娘是大漠里的人,她死后不会变成鬼,而是化成一粒沙子回到大漠,所以他们见到的鬼肯定另有其人,而且,我娘虽然一生凄苦,但她绝不是爱兴风作浪的人,我父亲死后她一个人把我拉扯长大,从不与人结仇,又怎么会去害什么收书先生和洗衣婆呢?所以你不用害怕。”
“这关我害怕什么事儿。”唐恣抱着茶碗,“我连鬼怪都不信,又怎么会害怕这种虚无缥缈的空话。”
姜言啧啧道,“你为什么不能像你师父那样坦诚一点,怕鬼就怕鬼嘛,姑娘家的又不是很丢人,在我们安西,就少有姑娘像你这样的,她们有什么说什么,想要松石玛瑙便想要,想喝酒便喝酒,怕鬼就怕鬼,需要我这样的英雄保护也会直接开口。”
屋中忽然“啪”地一声轻响,唐恣捏着碎了半年的薄瓷,皮笑肉不笑道,“你说什么?”
姜言竟有些得意,“我说姑娘家柔弱一点并非什么丑事,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是怎么看出来的?”
唐恣脸皮都麻了半边,他冷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每年通商都有不少中原姑娘走这条路,白鹿镇上人口繁杂,女扮男装不在少数,我见过许多小女孩伪装的模样,看多了也就知道了。”姜言重新替他搓着衣服,“今日在茶楼我不过看你长的好看逗逗你,你可别计较啊,衣服我都给你洗了。”
“所以你没找洗衣婆也是故意的?”唐恣了然地挑起眉,“故意来梧桐客栈见我?”
“也不全是。”姜言挠挠头,“我在茶楼听到你们说是过来找草药的,白鹿镇草药闻名于世,却离长安远得很,你们愿意一路过来说明是很重要的药材,医者多不易,我行侠仗义从不是说说而已,所以想帮帮你们。”
“也不全是?”唐恣盯着他金闪闪的头发,玩兴大起,迟疑道,“那你是因为我好看才来帮我的吗?”
姜言转过身,有些莫名,“不行吗?”
唐恣托着下巴,“也不是不行......”
姜言正色道,“我们西域的男人和你们中原的可不一样,就像你师父,说话弱不禁风,胆小害怕鬼,我们喜欢什么就得让天下都知道,而且从不三妻四妾,从一而终!”
唐恣一头雾水,心道里头那个“师父”也是个西域人怎么没这么多歪门邪道,他摆摆手,“行了行了,你趁早死了这条心,还有...也不全是是什么意思?”
姜言手中一顿,他突然低声道,“传言都是真的,我与姜府不睦已久,但是姜老头终归是我气病的,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情,就请了三个大夫,结果他们都说油尽灯枯。”
唐恣看着他那张意气风发的脸突然没了方才的高兴模样,缓缓道,“人老了,有些事情在所难免,姜公子放宽心。”
“可我偏不信这个邪。”姜言拧紧了衣服,“你们既然是长安来的,那应该比这里的人更有本事,要不你们去诊诊脉,金子还是玛瑙,随便挑。”
唐恣对他满口金银很是头疼,虽然暗自高兴的来全部费工夫,还是忍不住道,“金银玉器乃身外之物,为人医者我会在乎这个吗?”
“那你要什么?”姜言有些莫名,片刻后他一拍掌心,“方才你在茶楼也说了不喜这些身外之物,那我学中原人的秘籍里说的那样,以身相许好不好?”
屋中顿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唐恣忍了半天的脾气终于浮上来一点,他抬起眼道,“你这种人,在长安是要被金吾卫抓起来笞刑的。”
半柱香后,一脸茫然不知为何开罪了这位小姑娘的姜言连同那件珠灰色长袍被人一起扔出了客栈。
唐恣勉强收拾好脸上的表情,敲响了身后的木门,“听到没,鱼自己送上门了。”喜欢兴唐夜游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兴唐夜游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