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空的冷汗都要出来了。
不过他好歹还是维持住了面上的不动声色,盯住奥布斯古在黑夜中发光的眼睛:“我是拉塞尔的圣子也好,是奥布斯古的臣民也好,我首先是我自己。我不会因为附属于什么,就根据群体简单地做判断。简单来说……我以自己的感受为先。”
虽然是因为要解释绞尽脑汁开的口,但说着说着,颜空自己越发认同,还是理智阻止了他根据“自由”继续发表长篇大论。
奥布斯古似乎在思索他说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想得跟大多数人都不太一样。”
颜空却不这么认为:“为自己着想,并不奇怪——倒不如说,人人都如此,可以说是追求自由的本性,也可以说是自私吧。”
奥布斯古摇了摇头,突然起身,走到颜空面前:“我带你去看。”
尽管颜空一头雾水,自然也只是选择跟上。
奥布斯古把他带到了神殿的最顶层,颜空从没来过这里。奥布斯古特意嘱咐过他,不要一个人来这,他也没有作死的爱好,嗅得到危险的气息,没有专门只身来干探险解密一类的事。
“这里是神殿跟教堂的连接点,”奥布斯古拉住了颜空的手,耐心解释道,“第一次不适应可能会有点不舒服,忍一下。”
然后他拉着颜空,走进了偌大的厅堂。
颜空看着伫立于大厅中央的巨大神像。
那神像跟黑暗神本尊极端形似:以慵懒的姿态地坐在一把椅子上,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和似笑非笑勾起的唇角。手漫不经心地搭在椅子的扶手上。
那椅子的形状并不规则,乍一看去甚至像是在流动,像熊熊燃烧的火焰,或者升腾四散的烟雾。
不知道是由什么材料雕刻而成的,神像呈现出一种通透的黑色,在夜里发出淡淡的紫色暗光。
因为巨大的体积,神像格外倾泄出一种威压感——特别是神像中的奥布斯古居高临下地睨着下面,眼睛就有一个人的脑袋那么大,颜空甚至真的产生了一种被凝视的感觉,有点毛毛的。
盯得久了,颜空心里居然生出一丝心悸,不知是不是面对庞然大物的本能反应,他不动声色地往真·奥布斯古的身后凑了凑。
奥布斯古摸了摸他的头,好笑道:“不怕本尊,倒是怕起雕像来了?”
面对这显而易见的嘲笑,颜空只是撇了撇嘴,却没有顶嘴,而是扯住他的袖子。
“好啦,别怕。”奥布斯古任由他拉着,分出眼神盯了一眼那神像。
颜空顿时觉得自己产生了什么错觉,好像在奥布斯古看了那一眼之后,自己身上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减轻了很多。
奥布斯古又安抚地摸了摸颜空的脸,口中喃喃地念了几句咒语。
随着他口中吐出的词语,颜空的手腕瞬间浮现出几个符文,接着,他拉着颜空的手,让他触摸到冰冷的神像。
一瞬间,天翻地覆的晕眩感击中了颜空,带着些微的刺痛。
颜空之前发现没有痛觉会让自己的感官变得非常迟钝,有时候身体不小心受伤了都发现不到,所以关闭了痛觉屏蔽的功能,只是略微下调了些。
此时却是感觉到一点难以忍受。
他好歹记得奥布斯古的话,于是没有挣脱。
……接着,他听到了一点动静。
来势汹汹的庞杂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涨潮的海水一般湍急,争先恐后地挤进颜空的脑海中,颜空顿时觉得头昏脑涨。
奥布斯古帮他按了按太阳穴。
他指尖冰冷的温度让颜空好受了些,索性抓着他的手,让它贴在自己的额头上保持清醒。
奥布斯古低低地笑了声,伸出另一只手捏了捏他的脸。
适应之后,颜空勉强分辨出来了些这些强势挤入自己脑中的声音。
——这些全部是“祈祷”。
对奥布斯古,对黑暗神发出的,虔诚的祈祷。
不知过了多久,奥布斯古又凑到他耳边,再次说了一串咒语。
祈祷声戛然而止,下一秒,又是熟悉地、疯狂地涌来,只是明显不如上次猛烈。
颜空刚凝神一听,就觉得自己要惊讶得晕倒了。
同样也是祈祷。
只是祈祷的对象换了。
——是光明教的人对光明神拉塞尔发出的祷告!
颜空瞬间有数不清的问题想问。拉塞尔已经陨落,还有人向他祷告倒是不算奇怪——人总是需要寄托的。但是,神明之间的信息是互通的吗?身为黑暗神的奥布斯古,为何可以接收到针对拉塞尔的祈祷?还是说,是因为拉塞尔已经陨落,才可以“抢劫”信徒到对他的倾诉?
奥布斯古看出了颜空的提问欲,却只是把食指抵到他唇边,在柔软的唇瓣上轻轻按了按,“嘘”了一声:“仔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