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何苦来着?”
赵不尤苦笑不止,拿着湿巾为李师师沾去额间鬓角的汗渍,小心翼翼地避开两颊红肿,只觉心疼:“莫动!你看不到的!”
顿时,一片嫣红自脖颈蔓延至光洁的额头,李师师脸颊滚烫,手足颇有些无措,却也想到朝不保夕,殒命在即,未有再行抗拒。
站在不远处的赵构不知何时套上了赵士?的外衫,勉力在李师师面前遮掩躯体,缓解尴尬。他无声望向这边,心绪杂乱,微感不屑:赵不尤,难不成你就凭这等小意手段,侍奉女娘,自我爹处夺得了李师师?你怎会有颜面出门见人?
可这是李师师啊,那个人……他是我爹,是天下第一人啊……
乱七八糟地想着,不知不觉,赵构的目光自湿润的面巾移开,望向银制汤盆,盆中汤水已然浑浊,可他止不住心中呐喊:喝一口,抢过去喝一口便好,哪怕再挨几刀!
无意中,赵不尤的目光瞥来,赵构霎时一个激灵,不再魔怔。
只是,唇角的皲裂愈发疼痛难忍。
“父债子还,九哥,你且等着。”
赵不尤轻飘飘撇下一句话,赵构顿觉如遭雷殛,搅缠着脸正欲讨饶,那厢李师师抬起手腕,纤手握住赵不尤,眉目神采斐然,柔声道:“不尤,不疼的,奴奴只觉心安,死了也无悔。”
“那便饶他这遭。”
赵不尤从善如流,只是不等赵构欢喜,赵不尤又偏了偏头,笑吟吟对赵构讲:“九哥,莫急于高兴。”他努了努嘴,示意李师师,“原本,你可能还有针尖大的期望,活的下来。如今你又怎么看?”
赵构使劲想想,脸色垮了下来。
赵不尤挟持他已三日有余,只要命还在,他都会抱有幻想。
譬如说赵不尤未有当场害他,或有所求,届时则有转机——事实告诉他赵不尤是真失了心疯,只以折磨他取乐,无欲无求。须知思来想去,他虽说身为皇子,还真没什么值得赵不尤艳羡之处。
譬如赵不尤说渴死、饿死、瞌睡死,听起来委实渗人,这几日亦难捱至极,可赵构始终幻想赵不尤有精力不济之时,他则逃出生天——只是,几日下来,他已几近绝望。赵士?通传官家密旨那次,他是鼓足勇气,横心跳楼以伤换命的,可惜未成。多次试探对方是否睡着,换来了一次次凌虐,他早已死心。
还譬如赵不尤的家人肯定在想办法处置此事;他的母亲韦贵妃定当也在竭力救他;抑或赵士?派人进来砍杀,赵不尤死掉,而他活着;甚或列祖列宗庇佑,有天雷突降,劈死了赵不尤……
一定要劈的准点,因为赵不尤也是赵家子孙。
……
凡此种种,无论何等古怪离奇的幻想,赵构都曾抱以期望,脑子里不停的乱想,是他捱过这几日的最大支撑。
只是到得此时,赵不尤这挨千刀的,不止挟持了他,竟然还抢了徽宗的女娘!
那老狗心胸狭窄,自视天高,岂是好相与的!
他惹徽宗厌恶,李师师令徽宗宠爱,两者皆在此处,皆为赵不尤所制,思前想后,满天神佛亦难搭救赵不尤了!在此之前,首先死的只会是他赵构!
念至此处,赵构只觉心若死灰,再也无力站立,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