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在官道上疾驰,未有见到尸骨相枕,残盔弃甲,足以证明辽军后劲不足,而西军亦未伤及筋骨,故此,方有余力收殓同袍,守望乡梓。”
“而普通百姓,谁管,谁顾得上呢……”
李宝哑然无语,许久之后,倒是处了两日,稍显熟络的岳飞弱声发问:“宣赞大人,依你所言,辽军后劲不足,西军尚未伤及筋骨……我大宋可胜?”
“呵呵。”赵不尤兀地一声嗤笑,不过既然是岳飞放胆发问,他倒也耐心多说了几句,“对谁?漏洞丛生的我朝对风雨飘扬的北辽?十五万西军对北辽三五万残军?只要官家不再脑残,领军大将不再畏首畏尾,怎可能会输?”
“脑残?”
岳飞稍稍琢磨,便能体悟到赵不尤对官家浓浓的鄙视。在他心中,赵不尤尚且高高在上遥不可攀,遑论天下共主、臣民之父?
一时间他骇然失声,再不敢言。
汴梁数日,赵不尤仔仔细细地捋清了北伐始末。
不是西军不能战、不敢战,实是赵佶那王八蛋误兵误国!
从政和元年(1111年),童贯意指封王,以内宦之身充当贺辽生辰副使出使辽国伊始,他便潜心探视辽国军政,更在返途夜见辽光禄卿马植。四年后马植投宋,赐名赵良嗣,言道王师一出,燕地百姓必比肩系颈、壶浆来迎。
其后北地帅臣,如知雄州和诜、高阳关路安抚使兼知河间府吴玠(与中兴四将之吴玠同名)、中山府路安抚使兼知中山府张杲以及河东路经略使兼知太原府薛嗣昌等等皆上书“燕云可取”。
十多年里,针对燕云事宜,朝堂宪令屡遭更迭,支持者与反对者上蹿下跳,徽宗的旨意更是反复无常。到得如今,他又决意北伐。
只是这北伐委实是个笑话。
出征之前,徽宗便为此次北伐定下了方略,他严令童贯率大军只为勒兵巡边,只等燕地百姓箪食壶浆、以香花楼子,界首迎接。
徽宗御笔赐下三策:上策是燕人归顺,复我汉唐旧疆;中策是伪辽主耶律淳纳款称藩;下策则是燕人不愿归顺,耶律淳亦不纳款称藩,则按兵巡边,全师而还。
绝不允许轻启边衅,甚至要做到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试问童贯有此天条在先,谈何北伐?
此番白沟河战败,辽军在对岸弓弩压制,轻骑冲阵,这边西军甚至不敢还其一矢,只顾仓惶后撤。
谈何不败?
所幸辽军势弱,在雄州城下更有大风骤起,追砍中的辽军不能视物,不能肆意屠杀,扩大战果,未有伤及西军筋骨。
赵不尤隐约知晓,再过几月,宋辽之间尚有一场大战,那才是西军真正伤亡惨重的一战。
后来更有汴梁城下西军彻底被朝廷玩弄至几近烟消云散。
饶是如此,赵宋以寥寥无几的西军为根基,仍是重组战阵,与女真相持,划江而治,延续国祚复又百多年,直至被蒙元灭朝。
他赵不尤来此,若能保得西军元气,夺回幽云十六州,有崇山峻岭雄关险阻为锁钥,怎不可能压制女真,使得靖康之耻不再出现?
可也说不定,城高械足的汴梁城且能被赵家父子送出,遑论幽云?
随便吧。
陈广说过岳飞只是粗通笔墨,可那首《满江红》赵不尤尚且记得,怎会轻信。赵不尤始终认为岳飞文武双全,解释的极为详尽:“鹏举,所谓战阵,从来不以一时胜负可定。”
“诚然,近年来我朝弊端丛生,颇不安稳,方腊反于南,宋江起事于北,不值一提的盗匪数不胜数,你在相州也曾遇过,可整体来讲,尚称安稳,有起事者,很快便会扑灭。”
“对面大辽呢?万里江山几乎已被女真吞噬殆尽,我朝所面对的,也只是聊聊数州,几万残军。”
“以一国之力,对残破燕云;以亿兆丁口,对百万敝民;以士卒不可胜计,对五万残军;以兵甲粮秣不可胜计,对窘迫燕云……纵然我朝先败,相持日久,怎能不胜?”
“此其一也。”
“其二,女真人攻掠甚急,离燕京几无距离,只是胡酋将重兵压于西北,追逐天祚帝耶律延禧,待西北事毕,随时可能翻越长城南下,攻克燕京。”
“北辽区区兵力,南抗我朝,北御居庸关、古北口一线,捉襟见肘,焉能长久?”
“其三,本官知晓,燕云汉人与我朝并不同心,他们世受辽国轻徭薄赋,且入辽为南面官,与我朝离心离德,我等蔑称之“汉儿”,彼处则称我为“南来子”……这是以往,如今女真兵锋在即,若你是燕云汉人,易地而处,择选何处投奔?是血浓于水的我朝,抑或蛮荒之地出身的女真?”
“当然,林林总总还有许多……说到底,我朝可胜,更能胜!”
“只要不遵从当今官家的脑残旨意,只要领军大将较彘豚稍强,何以言败?”
赵不尤再次辱骂徽宗,登时无人敢接口再言,于是一夜无话。
而恰恰赵不尤最后这句话,才是当今天下不治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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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