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煜放开堪堪站稳的华淑,走到她身前:“千诺,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与她无关。”
引剑斜指地面,云千诺看了他二人一眼,正待开口,华淑却已不甘地扯住楼煜的手臂,不满道:“怎会与我无关?你是我的夫君,我不会眼睁睁地看你受伤的。”
夫君二字让楼煜与云千诺皆浑身一震,楼煜挣开手臂,急道:“公主,你我何时……这怎可乱讲?!”
“我不管。”华淑扬起脸看着他,双手复又抓住他的手臂,“女皇与我父皇都已同意了这门婚事,你义父更是欢喜得紧,现正与女皇商定婚期,你早晚都要成为我的夫君。至于你之前说的那些,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喜欢你,你说什么都是无用,我是不会取消婚约的,你这个夫君,我要定了!”
一番话说得楼煜怔在原地,就连云千诺也是愣了一愣,少顷方将其话中意思弄得明白,心中了然之时却不知为何涌出一股莫名的酸涩,她看着对视的二人,想要自嘲地笑笑,唇角却是不听使唤的弯不出一丝弧度。
“原来,这才是你真正想要的。”
纰瓴缓缓被举至眼前,云千诺并起左手双指,细细拭过盈雪般的锋刃,刃上映出主人世间无二的动人心魄的凤眸。
“是我以前太傻了,竟然会相信澈王那样的人一手带大的义子会和他不一样……”
细细的阳光打在她脸上,使得本就如雪的皮肤趁得有几分病态的苍白。
楼煜心中一痛,忍不住唤道:“千诺……”
云千诺抬手打断他:“什么都不必再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对于你我而言,一切早就没有意义了。”
寒雀回巢,四方归寂。
落日淡淡,只在西方天际留下一抹透着淡橙色的赤辉,被周围涌动而来的深蓝逐渐吞噬。
“你说什么?”
书琪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举于额前,头深深垂下,目光只落在膝下一方无尘的地面,竟是丝毫不敢抬眸看一眼负手立于窗前的白衣男子。
“属下看护不力,甘受责罚。”
“责罚?”临渊远远望着重重屋宇之上那一丝即将没入黑暗的天空,目光深邃如渊,语气却是淡淡,“下去吧,此事与你无关。”
“是。”
正当书琪出门时,就见那白衣女子从门口回来了。
下意识地抬头,却见窗前的男子已转过身来,心中一颤,复迅速垂首,快步离去。
“你也会被人带走?”临渊挑眉道。
“如若我不愿,他是带不走我的。”
临渊颔首:“我知道。”瞥了眼她的脸色,眸子愈发地深沉,许久,提壶倒了杯茶,轻轻推至她面前,“此行可有收获?”
云千诺在窗下的坐榻上坐下,发丝微乱,脸色苍白,看起来像是大患初愈的病人,只精神尚好。
垂眸看着杯中漾着波纹的茶水中倒映出的自己的脸,声音里透着疲惫的苍远:“我本不欲与他正面交锋的,可是……可是……”
她眸光轻颤,白衣男子溢满悲哀与眷恋的眸不经意在脑中一闪而过。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会对你拔剑。”
“如果只有杀了我才能让你解恨的话,那便杀了我吧,我绝无怨言。”
“你的痛,你的恨,天云宫,及数百人的命,是我促成的,理应由我一人来偿还。”
“义父纵然万般不是,却终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无以为报,如若可以,只望你能手下留情,取我一人性命。”
云千诺豁然抬头,清艳的凤眸带着几分少有的茫然直直落入他目光里。
“为什么?我不是恨他吗?我应该杀了他不是吗?”
临渊有瞬间的怔然,她茫然的神色像极了千年前的他,走过去,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
“到最后,我还是下不了手,我……杀不了他……我杀不了他……”
声音逐渐变得哽咽,临渊手一顿,抬眸看向窗外的天空,沉重压抑的墨蓝色,没有一丝星光,他轻叹:“如果你真的杀了他,现在才是最痛苦的。”
夜色浓重,皇宫内灯火通明,珠辉映日。
重重飞檐之中,一墙墙朱璃碧甍或倚灯莹光,或照水浅影,雕梁画栋,玉桥白阶,娇花美人,离国最高统治者居住的地方,同时也是至高无上的权力集中之所在。
这几日,皇宫之中最为轰动的一件事即为宫中暂居了昭国的华淑公主,而今日此时,皇宫中又掀巨澜,连女皇亦为之惊动。
今日申时,楼煜抱着昏迷的华淑公主一路轻功直奔太医院,一身白衣上血迹斑斑,触目惊心,惊得一众太医半天才回过神来,取药,包扎,配药,熬药,一通手忙脚乱之后,才使华淑的情况稳定下来。
华淑公主受伤一事非同小可,女皇得知消息时正在喝茶,一口茶含在口中还没咽下,扔了玉盏就急匆匆直奔太医院。
之后的情况有些出乎意料,女皇在医司发了一通脾气,而最后却也只是训斥了一番,罚了楼煜半年的俸禄。
遣了侍女退下,华淑半倚着软枕,垂眸轻抚左肩,衣衫下是厚厚的一层层绷带。
“她是谁?”
站在床前的男子动了一动,目光从别处收回,看着她,不语。
右手撑着床略显吃力地坐直身体,华淑侧头看着左肩上的伤口:“若非我替你挡下,那一剑刺中的就是你的心,你现在或许连命都已经没了。”
楼煜垂眸,神色却是淡淡:“公主救命之恩,楼煜日后定会报答。”
客套疏离的语气让华淑不由得想起竹林前他对那白衣女子的神情态度,他看那女子的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东西,那样的眼神让她莫名的难受,莫名的……嫉妒。
心中突然有些恼怒,她猛地抬头,杏眼圆瞪:“报答?我救你不是为了向你索要什么报答的。”
激动之余微微牵扯到了伤口,让她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缓了片刻,她垂睫看着锦被上细密繁复的云纹,神色苍白而又有些无力:“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我虽然不认识她,不知道你们的关系,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可是……当她拿着剑要杀你的时候,你不还手,不躲避,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剑向你刺过来,甚至……你甚至还笑着,为什么?”
“从我见到你的第一天,你从未对我笑过。可那个时候,你的眼里只有她……只有那个要杀你的女人。我堂堂一国公主,究竟哪里配不上你,哪里不招你喜欢?你非要对一个要杀你的人念念不忘?!”
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锦被上迅速晕开。
楼煜怔了一怔,沉默半晌,缓缓勾起唇角,浅浅的弧度里尽是苦涩:“你不明白。我亏欠她太多,况且,这条命早已是她的了。”
言罢,他后退一步,向华淑揖了一礼:“方才多谢公主未曾告知我皇实情。”
华淑皱眉,心中的恼怒更甚:“说到底,你谢也不过是谢我不曾将她说出而已。我方才没有说是因为我曾不了解,但并不代表以后不会说。”
“公主。”楼煜心中微惊,想及云千诺一旦暴露,定招致杀身之祸,急道,“请公主……”
“不必说了。”华淑挥手打断他,“我只问你,她对你很重要是吗?”
楼煜抬眸,默了片刻,薄唇轻启:“是。”
双手陡然握紧,华淑咬唇:“为了她,你做什么都可以是吗?”
长眉微蹙,楼煜看着她,依旧是简单有力的一个字:“是。”
“呵呵……”织缎的被面被抓出深深的褶印,泪水控制不住地涌出眼眶,华淑竟轻笑出声,“那好,如若我要你为了她而许我一件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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