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松低着头,在他姐幽幽的视线里慢吞吞地挪动着步子,而他身后的那位少年早在谢南松开口唤人的时候就缩起了脖子,努力把自己藏在店小二的身后——他不敢跑,怕被谢南书打。
这不怪他害怕谢南书,早些年的时候,他们和谢南松还是临安城的几大恶霸,当时谢家老爷子忙着御剑山庄,谢智和其夫人担忧独自闯江湖的谢南书,对这个儿子的管教就不免松懈了一些。
没有人管,谢南松和他的几个小伙伴就越发的无法无天,在城中遛猫打狗的,刚好撞上归来的谢南书,反手就给了他们一人一鞭子,打得他们哇哇嚎叫。
自那以后,几个小公子就收敛了一些,不敢再在外面仗着自己的身份胡来,甚至还有几个小公子为这事都不敢再和谢南松往来了——怕挨打!
谢南松站在自家阿姐面前,低低地唤了一声“阿姐”,就没再开口了。
谢南书扫了一眼店小二身后的那个小公子,抬眼,客气地对店小二道:“他们是和我们一起的,麻烦了。”
店小二也是个机灵的,连忙道:“好嘞,小的这就去上茶。”然后一溜烟地跑了,露出了那个小公子。
小公子施景在谢南书的目光下抖了抖,讨好地叫了声“阿姐”,而后上前,和谢南松肩并肩地站在一处,等着谢南书训斥。
谢南书无奈地看着这哥俩,伸手点了点身边的位置,放缓了语气:“坐下说话。”
两人都是聪明的,一听谢南书这语气就知道今天这顿打免了——虽然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挨打,但此刻还是乖乖听话为好。
“老秃驴,你怎么在这里?”谢南松刚坐下,屁股就像是坐到了钉子上一样,“噌”的一下蹦了起来,指着对面的和尚,眼睛瞪得大大的。
谢南书面色一沉:“放肆,不可对大师无礼!”
谢南松讪讪地放下手,坐下来,小声嘀咕:“阿姐,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他还记着那天在明安寺里被这个和尚摁着动不了的事情,简直是谢小公子的奇耻大辱!
“无定大师是阿姐请来帮忙的。”谢南书淡然道。
施景好奇地瞅了瞅无定大师,觉得这大师长得可真好看,若是有头发,还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姑娘呢。
无定大师对这两个小子的打量淡定以对,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变。
“帮忙?他能帮什么忙?”谢小公子非常不爽,为什么阿姐不找他帮忙,反而要去找这个老秃驴?
谢南书面无表情地摁住自家阿弟的脑袋,对无定大师稍感抱歉:“我阿弟他被宠坏了,有得罪之处,还请大师见谅。”
“无妨,谢公子快人快语,性格天真烂漫,倒比那起子小人要好相处许多。”无定大师表示自己没有放在心上,哪怕是那日明安寺差点被谢南松拆了,他也不生气。
谢南松被他夸了,觉得怪怪的,嘟囔道:“什么天真烂漫?小爷我这是男子汉气概,老秃驴你不懂就不要胡说。”
施景凑到他耳边:“你怎么叫人家老秃驴?”他暗暗瞄了一眼无定大师那张年轻俊俏的脸,顿时牙疼,“人大师这么年轻,你这么一叫感觉是在骂人一样。”虽然他的确是在骂人。
“我本来就是在骂他。”谢南松同样小声地道,“而且我才不信他像看起来这么年轻呢。”
他可是知道的,无定这人是得道高僧,是有修为的,指不定他真实的年龄比他死去的祖父还要大哩。
这两人以为声音低,谢南书和无定大师就什么都没听见,却不料人家已经把他们的对话给听了个全。
谢南书揉了揉眉心,拿这个阿弟无可奈何。
她离家时,谢南松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儿,回来后,小孩儿已经长成了少年,这其中经历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她都是一知半解,唯有这个性子定下了,一时半会儿扭不过来。
“两位小公子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施主若不放心,不如将他们带在身边,好好教导。”无定大师望着红衣女子脸上的表情,突然开口。
其余三人同时一怔。
谢南书反应过来,犹豫道:“这样,不大好吧?”
她明白无定大师的意思,是要让这两个小子参与进这次的失踪事件中来,可是她现在代表的是御剑山庄,而不是谢家,是没有权利随便塞人进来的。
况且,此例一旦先开,只怕日后御剑山庄的其他人也会有样学样,那岂不是坏了御剑山庄的规矩?
谢南松和施景听了无定大师的建议,皆是双眼放光地看着谢南书。
他羡慕阿姐很久了,可是御剑山庄的规矩是一家只能有一人进,阿姐在御剑山庄,那他就没有机会加入御剑山庄了。
而且哪个少年没有一个做侠客的江湖梦,可惜的是他年纪太小,父母也不放心他独自一人出去,所以只能每日在城中招猫遛狗的。
但听得阿姐拒绝,少年眼里的光彩瞬间就暗淡了下来。
无定大师沉默了少许,缓缓道:“若是两位公子不介意,贫僧可带着他们。”
垂头丧气的两个少年“唰”的一下抬起了头,炯炯望向对面沉稳的男人。
谢南书倒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迟疑了半晌,点头:“若他们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我们一点儿都不介意。”两个少年无比迅速地接话,仿佛慢一步到手的鸭子就会飞了一样。
谢南书:“……”行叭,你们开心就好!
只是……
“你不是还记仇大师那天阻拦了你么?”谢南书轻笑。
谢南松连忙端正了态度,摆出一副“你不要胡说,我可不是那等小心眼儿的人”的表情来:“哪里会,我对无定大师的恭敬之情简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施景目瞪口呆地望着好兄弟一通胡扯,偷偷地看了无定大师一眼,就怕他觉得两人不稳重,收回之前的承诺。
无定大师失笑,这谢南松倒也真是能屈能伸,如果那日不是他亲自看到了那个不讲理的小少爷一脸怒气冲冲的把明安寺里的僧人全给抓住了,恐怕都不会相信眼前这个溜须拍马的少年就是那日的小少爷。
谢南书扶额:“事先说好,跟在大师身边不许胡来,一切都要听大师的,不然就给我回家去。”
两个少年连连点头:“一定,一定听话。”
“让往西,我们绝不往东!”
“对对对!让坐下绝不站着!”
谢南书和无定大师对视一眼,皆不由摇了摇头。
这两个小子,还有得磨呢。
……
收拢了两个少年,无定大师依旧平静如水,稳的一批,这让原本想做点什么大事好让谢南书和无定大师对他们改观的少年分外沮丧。
转眼太阳就到了头顶,谢南书和无定大师仍是老神在在的喝茶谈话,半分行动也无。
两个少年起先还忍不住窗外的孙家瞄,可时间一久就有些坐不住了,眉来眼去的不说,还频频拿眼角偷偷地觑对面的男女,待得谢南书斜眼看过来时,又做出一副正正经经的模样。
谢南书收回视线,她身旁的白衣男人神情闲适,眼底却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话说,咱们还要在这儿坐多久啊?”谢南松小声嘀咕着。
“你可老实点吧,我可不想惹怒谢阿姐。”施景同样压低了声音,以气音回答他的问题。
谢南松一想到自家阿姐生气的样子,顿时萎了,可转念一想,阿姐肯把他们带在身边的原因,不就是为了磨砺他们吗?
思及此,他正要再说,就听外面传来了吵嚷之声,不由探头看出去,就看见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正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少年浑身狼狈不堪,呼吸粗重却仍旧拼命跑着,还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显然是被什么人追赶着。
很快,七八个壮汉追了上来,围住了精疲力尽的少年。
为首的那个一把提起少年的衣领,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扬起手就要往那个少年脸上扇去——
突然,一条红色的鞭子破空而来,卷住了那大汉的手腕,将他往后一带,使他不得不放了那个少年。
“谁?哪个不怕死的敢管我们张家的事情?”那大汉站稳后,立马沉了脸,目光阴鸷地扫过周围看戏的众人,怒道。
“正是小爷,你又待如何?”
少年人爽朗的声音蕴了内力,远远的传来,引得众人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声音来处的方向,就看见一头戴玉冠的锦衣小公子正张扬地笑看着他们这里。
他这话说的狂,那大汉自诩他们张家名门世家,哪里忍得?
没等他话音落地,有人便大怒道:“好大的口气!你一黄毛小儿,也敢如此嚣张。”
只听这人一句话说完,有一黑影便从那小公子的身后飞出,直奔说话的人面门。
顿时,只听见“啪”的一声,那说话的人就被这黑影给狠狠地掼倒在地。
“我阿弟没那个资格嚣张,不知我可有这个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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