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定大师和谢南书离开城漆黑的小巷,步入街道。
依旧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街道两侧的小贩摊上摆满了精致的花灯和各色的灯笼。
无定大师余光瞥到,走过去,买了一盏莲花灯,交予谢南书。
“什么?”谢南书没动,疑惑地看着他。
无定大师盯着她看了许久,才缓缓道:“礼物。”
他不想她再为自己担忧,不如用其他的东西引开她的注意力。
谢南书抬手接过,指尖轻轻拨动着做得栩栩如生的莲花灯花瓣,轻声道:“可今儿是七夕……你知道一个男人在七夕送礼物给姑娘是什么意思么?”
无定大师喉咙滚了滚,没说话。
她这么一说,他才明白自己刚才那个举动有多么不妥——亦或者,他本就知道,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突然,空中有光亮起,二人不约而同地抬头,就看见城中不知何时升起了花灯——一盏接一盏,在空中坠成一片,映照黑色的夜空。
谢南书偏头瞧着身边的男人,又垂头看了眼手中的莲花灯,她不舍得这盏,因为这是身边的这个人送给她的。
于是便又去买了一盏花灯,运起轻功,把买来的那盏花灯挂上去,落到他身旁时,她低低地道了一句:“万盏灯起。”
执花静候,只等一人来取。
无定大师身体蓦地一僵,她就在他身边,即便她声音再低,他也能清楚地听见她在说什么。
他看着那红衣姑娘,后者也抬眼,与他直直对视,眼底的情感仿佛星火灼烧,烫得他心肺撩撩,让他呼吸都不由放轻了许多。
街上的人少了许多,他们两个就站在街角。
无人说话,无人动作,静静对望良久。
月光照着彼此,微风穿过衣角,即便沉默也是暖的。
就像春日破土而出的新嫩绿芽,毛绒绒地扫过掌心,微微的痒。
谢南书上前一步。
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温热呼吸。
无定大师有心退后,却始终抬不起脚。
“你知道的。”谢南书执拗地道,万盏灯火尽数落在她眸中,越发明亮灼人。
无定大师轻声一叹,尝试几次,总算下定决心,慢慢开口:“施主……”
谢南书睁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然后……然后就下雨了。
无定大师&谢南书:“……”
雨势来得迅猛,根本不给人留下反应时间。
像是早就预留好一整盆水,在最关键的时刻倾泄下来,毫无准备的两人被浇了个彻底。
雨水接连不断地顺着脸颊滑落,头发都被淋湿,碎发贴在额头。
看着对方难得的狼狈模样,两人不禁噗嗤笑出声。
谢南书原本还要抱怨老天两句,见到此景也无话可说了。
在雨水落地的背景音下,笑声有些模糊的失真。
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却又那么清晰的响在耳旁,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交织在一起,形成奇异的冲击。
大雨带起湿润的雾气,眼前人的面容已经看不清楚。
谢南书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望着被突如其来的大雨给打击得零落的花灯,大声道:“我们要不要先找个地方避一下?”
这样干站着淋雨,真的不是两个傻瓜吗?
“好。”
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可以避雨的地方,那里却已经站了两位姑娘。
其中的紫衣少女晃了晃手里的油纸伞,有点得意:“看吧,我就说带上伞绝对没错,这下派上用场了吧。”
“巧合而已。”看起来更文静些的女子看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
“什么巧合。乞巧节是一定要下雨的。牛郎织女一年只有这一天得以相见,你还不让人家哭一会儿啊。”紫衣姑娘不服气地争辩。
“行行行。就你歪理多,说不过你。”
“可不是。”
无定大师和谢南书还在努力擦着水,雨水滴落,两人脚下一片水迹。
只可惜里里外外都湿了个透,不用内力的话一时半会也真干不了。
两姑娘对视一眼,各自拿出条手帕递给两人,友好地笑了笑。
无定大师和谢南书回以微笑,低声说了谢谢,接过手帕擦拭。
这两位不仅容貌出众,且一身的气质也格外突出,即便落了一身雨水依旧风姿清越。
紫衣姑娘等两人差不多整理完毕,才爽朗开口:“我叫墨玙,这是我朋友梓焉。两位怎么称呼?”
这位姑娘言行举止虽然直率,但依旧看得出经过良好的教育,而且眼神明澈友好,又才帮过自己,无定大师也没有打算隐瞒身份。
他人交付给自己信任,理应以报以同等程度的坦诚。
他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淡淡道:“贫僧法号无定。这是贫僧的朋友,谢南书。多谢墨玙姑娘和梓焉姑娘了。”
墨玙有些难以置信,嘴唇微张。
身边藏青色衣的女子也惊讶地眨了眨眼:“……无定大师和谢南书?”
“是我们。”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两人明显有些局促。
然而还不等无定大师再说什么,墨玙一把拉过梓焉,闷头就往外面跑:“大师您和谢姑娘慢慢聊。我和梓焉有事就走了。”
无定大师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的走向,看一眼外面对两人说道:“二位施主,还下着雨呢。”
“没关系我们带伞了。”像是在印证她的话,油纸伞在急雨中撑开,筑起一片干燥天地。
“手帕……”
“留给你们了。你们不想要扔了就行,没事的。”
声音慢慢远去,两人头也不回地对无定大师与谢南书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担心,身影在雨幕中缓缓消失。
无定大师拿着手帕一时陷入了沉默。
谢南书掩唇失笑:“她们的兄长也在御剑山庄中,平日里也会来,只是招待她们的都是婧嫒,我还没有见过……没想到,还是挺有意思的两个人。”
她们说出名字的那一刻谢南书就大概清楚她们是谁了,这两人与顾婧嫒交好,想来也是知道她和无定大师之间的那点事儿的。
“的确。”
一时又陷入沉默。
厚重云层压过小城,雨势更急,风起时,有豆大雨滴铺面而来。
“施主……”那声音几乎淹没在雨水里,若非习武者听力过人,谢南书都要以为是幻觉。
“嗯。”
“贫僧的确是知道的。”他在回应她之前的话。
谢南书压根儿就没想过他会真的回应自己,一时不由恍了恍神。